单向道_作者:绮步(22)

2018-11-11 绮步

  他叹息。

  「发生了什么事?」我试探性开口问道。

  他又看我,脸上表情很奇怪。

  「怎么了吗?」

  「你很少会问我家里的事。」他说。

  我面容一僵,回道:「你也可以选择不回答。」

  他摇摇头,「我很高兴,真的。」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高二那年,我爸爸出了车祸,对方酒驾开车,逆向行驶,我爸被当场撞飞出去,在加护病房待了几个月,后来还是死了。对方是某企业家的独子,家里头有钱有势,聘请了能力好的律师打官司,还买通法官,最后无罪释放。而我妈,为了我爸爸的医药费和律师费,早也忙晚也忙,忙到最后把自己的身体也搞坏,没多久突然在家暴毙,医生说是过劳死。」

  我没想到项丞的家里曾发生这些事情,我以为天性开朗的他,是因为从没遇过挫折,所以才造就了他现在的个性,然事实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或许,他的开朗,是因为家逢剧变,令他不得不振作、不得不抱持着开朗乐观的心去度日子。

  「柯念,所以,请你务必秉持着一颗正义的心,维护这个社会的正义,我最大的痛,并不是父母亲死亡,而是那些昧着良知打官司的司法人员,他们不会懂,他们的一举一动牵扯着当事人的心。我妈只求法律还给我们一个公道,但最终法律给我们的,却是无止尽的创痛。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秉持的正义与信念、你所认定的黑与白在一夕之间被摧毁、颠覆,那对我们而言才是最深重的打击。」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安慰他才好,明明能说的话很多,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我总以为,所谓律师的责任,是将自己的官司打好,替个案争取应有的权利,却从未思考过,原来一场官司的胜与负,对他们来说不仅仅是败诉或无罪,而是社会正义得以伸张与否。

  听完了项丞的这番话,我的心情沉重了些,感觉肩上担子沉甸甸的,那是项丞的期许,对于我、对于司法公正的期许。

  我挟了块鱼肉放入他的碗里,过了很久后,才说出一句话:「我答应你。」

  他转悲为喜,笑容是那样灿烂夺人,他开心地大口咬下我挟给他的鱼肉。

  「柯念,律师是一份很神圣的工作,我以你的工作为傲。」

  囫囵吞下后,他说了这一句话。

  晚上,项丞睡在另一间空着的客房。

  就寝时,我突然想起了项丞那天所说的赌约。

  他说,柯念,我们来打个赌吧。

  他说,如果一个月内你恢复记忆,代表我赢。

  他说,如果最后你还是没想起我,我会离开,彻彻底底从你的世界里离开,再也不会打扰你。

  我辗转难眠。

  想着他那天的话,那天的表情,我睡不着,整个心思都搁在他身上。

  所以我才害怕。

  若我想起了他,大概又会陷入从前的泥淖当中,挣脱不了他编织的柔情内。

  可我若未想起他,我仍是输家,因为继续和他纠缠一块,总有一天,我会因他喜而喜,因他悲而悲。

  这场赌局不论是输是赢,最后我依旧是输得最惨的那一个。

  休了四天假期,隔天我没再赖床,梳理整齐,走出房间时,桌上摆放着项丞特意去购买的早点,他就坐在餐桌旁,噙着一丝笑意,等待我走过去。

  项丞眼眸弯弯,眸内满是温煦的笑。「柯念,特别帮你买了你喜欢的培根蛋饼,我特别交代老板饼皮煎得酥点,完全没有粉味,你吃吃看。」

  我拒绝不了他的热心,于是遂了他的意。

  咬下一口,煎得刚好的蛋饼皮一咬则断,并不黏牙,咀嚼几下,搭配酱油膏,吃进嘴里的那是美味,意犹未尽似的,我连连吃了好几口。

  「怎么样?喜欢吗?」

  「还不错。」咽下嘴里的蛋饼后,我说。

  「真的,就知道你会喜欢!」他笑得乐了,开始动手吃着手上的包子。

  他看了我身上穿的正式装扮,说:「今天要去上班?」

  「嗯,已经休很多天了。」我瞧了瞧他,发现他也换下休闲便衣,上身穿着一件七分袖的灰色横条衬衫,版型偏窄,完美地展现他的好身材,下半身搭配浅蓝色的刷白牛仔裤,一副年轻人的打扮。

  仔细想了下项丞的年纪,赫然发觉,项丞不过才二十三、四岁,确实是年轻人,而自己竟整整大他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