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书放回去,我顺手拿出一本黑色的记事本,无聊地翻翻,没想到里面都是他的字迹。
扉页上是一段歌词:
明知不该去想不能去想
偏又想到迷惘
是谁让我心酸,谁让我牵挂……
如果当时吻你,当时抱你
也许结局难讲
我那么多遗憾,那么多期盼
你知道吗?
我爱你!是多么清楚,多么坚固的信仰
我爱你!是多么温暖,多么勇敢的力量
我不管心多伤
不管爱多慌
不管别人怎么想
爱是一种信仰……
掀开第一页,上面写着:
~~
刚走出孤儿院的大门,一辆轿车停在我面前,我不经意瞥了一眼,不知是因为车身太长,还是黑色太yīn沉,我怎么看都觉得压抑,正如车上走下的那个人。
他脸上只有几条比较明显的皱纹,不太苍老,却有着一种岁月洗礼后的睿智和沧桑。
黑色的唐装穿在他身上,一点没有原有的文化气息,反倒增添了他的霸气。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虽然从未见过面,但我第一眼见他就很不喜欢他,尤其他身上的霸气!
他在几个黑色西装的人引领下,正yù进门,看见我微微一怔,停住脚步。
世界在那一刻变得安宁,凭我的知觉,越是宁静时越是危机四伏。
“你叫什么名字。”他端详我一会,才开口问我。
他的声音很有压迫感,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起妈妈描述过的爷爷。
我回答:“陈凌!”
“凌。”他念一遍我的名,看了一眼前面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那人立刻恭敬地点头说:“是他。”
他连一步都没向前移动,冷冷对我说:“我是你爷爷。”
他果然是我爷爷,没有应有的慈爱,没有相认的欣喜,有的就是妈妈描述过那种入骨的恨意和鄙夷。
我忍住想要冷笑的冲动,露出和他一样的恨意和鄙夷:“我还有事!”
不等他反应,我提了提背在肩上的包,压下心中那一瞬间的激动,跨上我的自行车。
正要蹬下,他身边那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突然闪到我面前,拦住我的车。
那身手一看就不是善类。
如果不是妈妈告诉过我过去的事qíng,我还以为他们是混黑道的。
僵持了一会儿,爷爷开口了,声音压低了一些:“梓谕想见见你。”
“关我什么事?”
“你爸爸病了。”
我沉默地看着前方,一句话都不想说。
他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看来你妈妈把一切都告诉你了,那么我也就不多说了,明天下午的飞机……我带你回美国。”
“我不去!”
“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见他的机会,也许……”他喘息了几声才接着说:“也许等你想见时,就只能看见墓碑了。”
我踩着自行车的脚变得很无力,这么多年的确恨他的软弱无能,但真的听到这样的消息,我还是痛得像整颗心连带着血管,被人一起拖了出来。
我咬咬牙说,忍下心中的痛楚:“墓碑我也不想看到。”
“他一生就只有你一个儿子,难道你都不想送他最后一程?”
“那墓碑也可以省了,反正以后也没人给他扫墓。”
本已为自己这么说会有种报复的快感,可听到身后一阵剧烈的咳嗽,我的骨头都开始痛起来,而且越来越痛,几乎连骨髓都被一种力量吸出来。
我握紧车把手,用尽全身的力气蹬着车子,冲出去。
最向往的那一片的油菜花海已经在脑海中凋零,金huáng变成了惨白,变成血红,一滴滴渗着鲜血。
迎着风,我感到鼻尖阵阵酸涩,眼睛有些刺痛。
我抬头,忍住泪水……
他不配我为他流泪。
十七年来他给过我什么?
我从识字就天天看那张请柬——我出生的时候,他在结婚。
我妈妈出车祸,没钱医治的时候他知道吗?
我看着妈妈的尸体被人抬走,穿着单衣在大雨里颤抖时,他出现了吗?
我以为自己就要被饿死的时候,他可曾给过我一粒米……
他想见我,想我叫他一声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