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湛僵在了原地。
有风chuī来,拂动红色的灯笼,木质的门被chuī得吱呀吱呀地叫唤,却唤不醒秦湛的神魂。
原来当年只有他一个人等到了,爷爷没有。
他到了如今,才明白。
“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学生们听故事听得入迷。
“后来啊,其实我很担心,他们会不给我付工钱,因为毕竟那位老人没有看见雪山,加上他们人多,我也不敢挑明,等我开车原路送他们下山,小男孩的爷爷把钱给了我,是我该得的十倍。”导游左右手食指伸长,在空中比划了一个“十”字,“他说,他这是最后一次带他的孙子出来旅游了,以后就不能陪他的乖孙了,所以只要他的孙子瞧见了,就是他也瞧见了。他说话的时候还咳嗽了,我猜,他的身体也不好了。我靠着这笔多来的钱,买了供奉送给梅里十三峰,又加上我自己的积蓄,买了一辆更好一点的车,慢慢就过上了现在的日子,说来也很怪,从那以后,只要我带人上山,每每都能看到日照金山,大概是神山真的接受了我的供奉吧。”
故事说完了,天色也已经沉了。
学生们热热闹闹地散开,只留下门口的秦湛和坐在椅子上看云朵的导游。
“您好,是要住宿吗?请问有没有预约?”导游迎上来问秦湛。
秦湛垂着眼眸,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我只是路过,偶然听到了您说故事。”他退后一步,很有礼貌地点头致意,“我该告辞了。”
从导游口中,他机缘巧合地得到了一切的答案。
十二岁那年,他无奈出国,其实是爷爷早已下定的决心。
他走之前,导游送了他一副自制的地图,描绘着去往香格里拉的路线,并将沿线美景和注意事项全部标出。
秦湛看了导游好几眼,导游已经老了,脸上有斑点,高原的环境让他的皮肤gān涸,他从一个中年,变成了一位短小jīng悍的老者了。
没有人能逃过岁月的镰刀,他的爷爷不能,导游也不能,只有去往梅里的路线,数十年不曾有一丝一毫地改变。
隔日,秦湛就和友人踏上了这条路。
几日里,气温不断攀升,常年路面附有冰霜的214国道都变得gān燥,周遭浅薄的冰层融化,雪水渗入地底,日头高挂。
有登山专长的朋友说,这不是一个好天气,但如果运气够好,这就是最好的天气。
秦湛听得迷迷糊糊,但无论运气好与不好,他都是一定要上山的,十年前,爷爷因为身体原因,未曾踏足雪山范围一步,这是他们祖孙二人共同的遗憾。
行至飞来寺,游人众多,飞来寺不再仅仅是个寺庙,更像是一座小型的集散小镇,游客络绎不绝,秦湛被堵在路上近一个小时。
这一次,他没有看到雪山,云雾像是一层面纱。
大概是他对神山不够敬畏吧,秦湛想。
进入德钦是在夜里,他们将车停在了飞来寺,徒步前往雨崩村下。
雨崩村分为上下村,上村可以通往攀登卡瓦博格的中日联合登山大本营,下村通往雨崩神瀑。这里的村民维持了几百年来农耕畜牧的传统生活方式,木质结构的平房,用膳食搭建庭院的围栏,悠然行走于土石路上的牛羊和骡马,无不彰显着世外桃源一般的祥和安宁。
同秦湛一起来的两人对这里充满了好奇,这是在高楼林立的城市里罕见的景观,中国原始的生产生活也让外国人疑惑。
但秦湛却没有过多的心思和他们解释,他看向对面屹立的卡瓦博格峰,心中恍然有风起云涌。
雨崩村不适合露营,过低的气温甚至将人活生生冻死在夜里,呼叫都没来得及喊出口。
因此,他们一行人在村民家中住下了。
待到清晨浓雾四起,秦湛又背着行囊上路。
雪崩来临之前,他们已经走过了雨崩神瀑。
高山上日朗云清,为了避免眼睛受到刺激,秦湛听从登山员朋友的告诫,戴上了防护眼镜。
融化的雪水一部分汇聚起来,流向悬崖,形成瀑布,一部分渗入雪下。
秦湛不再向前行走。
冰的密度与水不同,同样的元素,同样的化学式,但受力能力也截然不同。
登山员朋友听闻解释后,也停下来,他想到的是更大的灾难。
凭借经验,他们沿着山脊行走,并在附近挖出了dòngxué,躲藏进去,并在每人身上都系了一条红色的布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