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起杯子,慢慢喝了口咖啡,却忘了放糖,满嘴都是浓浓的苦味。
“我没有那个意思,是他想多了。我们之间发生过一些事,有些事qíng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很多心结一直没打开。我以前一直以为那些结只是我一个人的,现在看来……可能也有他的。”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说道:“或许吧……文昭心思单纯,可是并不愚钝。不过内心孤独的人有时候过于敏感,太过在意别人的目光,甚至会扭曲别人的意思,这也是有的。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那似乎一直都是文昭的心病,但是他怎么都不肯说。作为一个心理医生,病人不想说的事,我就不能勉qiáng。可是楚小姐,他真的很在意你,或许你觉得他做得还不够好,但是对于一个xing瘾症患者来说,他已经进了最大的努力不让你受到伤害。不然的话,你不会三年来对他的病毫无所觉。xing瘾症发展到一定阶段,会出现其他心理疾病,比如焦虑症,qiáng迫症,狂躁症等等,甚至会有bào力倾向。qíng绪失控更是家常便饭,连我的办公室都被他砸了好几次。如果在过去那三年中,文昭说过什么让你难受的话,或者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请你一定记得,那绝对不是他的本意。”
我为她的话而动容,回想起这三年与文昭相处的时光,那些让人难过的细节,那些惊心动魄的桥段,那些相对无言的冷漠,那些莫名其妙的轻慢……所有的不合理,如今都得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是的,文昭是一个病人,只有一个心理上有疾病的人,才会有那么多反复无常又极端的表现。我为什么早没发现呢?
然而文惠接下来的话,却让我更加难受。
“在餐厅遇见你的第二天早上,他在诊所对我说,他知道你早晚是要走的,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是偷来的。他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对他,可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去问。他宁愿相信,你离开,是因为有一个更好的男人在等着你,是为了去更好的地方,看更美的风景。如果是这样,他可以放手,然后用一辈子的时间……看着你走。”
我感到自己的眼睛有些模糊,好像被一层半透明的东西糊住了,有些突兀地转过脸去看窗外的风景,已经没有了继续听下去的yù望,对面的人却在兀自叹息着。
“说真的,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心理医生,痴男怨女见过不少。可从没见过有哪一个男人会那么爱一个女人,那么怕她离开他,怕到连问都不敢问的地步。或许只有像文昭这种表面高傲,内心孤独的人,才会有这么极端的表现。可正因为如此,他的感qíng才会比一般人更加单纯,更加可贵。像他这样的男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自己真心想对她好的女人。而那个女人,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
我的手轻轻一颤,轻得连我自己都无法确定它是否真的动过。而对面的女人,她的眼睛里,有种云淡风轻后的恻然。那是只有看惯了各色悲喜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我定了定神,直视着她,“你跟我说这些,就不怕我出卖他,将他的隐私卖给报纸杂志什么的?”
她笑了笑,反问道:“你会吗?”
我看着她,“我不会吗?你根本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那些故事的前qíng你都没搞清楚,你怎么就能确定,我不会出卖他?”
她的笑容有些老谋深算,“你不会的。楚小姐,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把自己的心思藏得很深的人,或者说,你是一个很有城府的人,但你同时又是一个心怀坦dàng,爱憎分明的人。可能你觉得我的话是自相矛盾,但人xing本来就是复杂而矛盾的。简单的人未必就很善良,复杂的人也未必个个心怀鬼胎。相反,他们甚至比那些看似单纯的人更明白什么叫‘有所为,有所不为’。再说,我想你也知道文昭的身份,就算你把这些资料泄露出去,也会有人来弥补我的失误,你讨不到任何便宜。当然,这是我不希望看到的,因为我也会为此付出代价。”
我看着她,无奈地笑了笑,“心理医生都像你这么明察秋毫吗?是的,你猜得没错,我不会出卖他。”
她也笑了,“那么楚小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点点头,“你问吧,能回答的我一定说。”
“可能对于初次见面的人来讲,我这个问题有些唐突。但是请你理解,我问这个问题,不是出于女人的八卦,而是真的希望自己的专业能帮到你们。毕竟,作为一个朋友,我不希望看到文昭有朝一日走到无法挽回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