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昭叹了口气,轻声说:“他也是没办法……我看我还是跟韩棠说一声,让他以后不要再找你了,省得你整天提心吊胆的,还特爱胡思乱想,被他吓出毛病来怎么办?”
我心中一动,如果文昭肯出面,我以后就不用再战战兢兢地对着那个霸王了,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妥。
“还是算了吧,他本来就恨我恨得要死,要是知道我跟你告状,还不叫人泼我硫酸?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能应付。”
文昭好像想起了什么,在我耳边笑了一声,“不过,你胆子也真够大的。那次在医院,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那样跟韩棠说话,骂得他哑口无言。后来韩棠还问我,你平时就这么凶,还是知道自己背后有人撑腰,才敢这么嚣张?”
我看着文昭含笑的眼睛,有点好奇地问:“那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我说,这算什么?至少她还愿意骂你,这证明你在他心里还有迹可循,她平时对着我连句话都没有,那才是最要命的。”
听完文昭的话,我的心不由自主地堵起来,好像被人塞进了一大堆棉花,又闷又疼。
我皱了皱鼻子,很没底气地反驳道:“我哪里嚣张了?还不是被他气糊涂了。我人,不要去想那些对你不好的人,你会轻松很多。”
文昭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小夏,我真的很累,尤其在那个位置上,一举一动代表的都不是我自己,而是整个文家。我们是家族事业,那些老臣子动不动就拿过去说事,我要顾及我老爸的面子,对他们说不得,动不得,想起来就头疼。”
我扭头看着他,他遇到的问题,大概是每一个接手父辈基业的人都会遇到的。所谓“江山易打不易守”,有多少青年才俊就是在这个“守”字上栽了跟头?
我拿了一条又大又厚的毛巾,一边帮他擦身子,一边说:“那些都是跟你父亲打过天下的人,老人家喜欢倚老卖老也是正常。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是害怕你父亲退居二线之后,你会怠慢他们,自然要趁你父亲还主事的时候给你下马威。其实老人家很好哄的,你多说一些好话,平时多听听他们的意见,可能就没事了。”
文昭转过身对着我,皱着眉毛说:“你不懂。难道他们要在月球上建工厂,我也由着他们胡来?生意不是这样做的。如果什么都听那些老人家的,不懂得与时俱进,那公司还怎么运营?”
我点点头,帮他套上浴袍,“做生意我不懂,但我是这样想的,所谓老马识途,他们走过的桥比我们走过的路还多。可能观念是旧了一些,也跟不上时代和cháo流。但他们有的是经验,这是一种苍老的智慧,是靠着时间日久天长积累下来的财富,你跟我都没有。不是你不够聪明,也不是你不够专业,而是年头不够。有没有听过这几句话?智者不锐,慧者不傲,谋者不露,qiáng者不bào。你要料理那么大一个摊子,不可能面面俱到,表现得民主一些,多听一些意见总没坏处。”
文昭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可是他们现在抱团跟我搞对抗,就算我想听,他们也未必想说。一个个yīn阳怪气,含沙she影,明里暗里说我不行,连我爸都觉得是我不对,做人太高傲,没跟那些叔伯们搞好关系。”
我低头笑了一声,给他系好浴袍的带子,“你给人的感觉是挺高傲的,还有点瞧不起人……唉,你先别急着瞪我。我想说的是,其实那只是你不善jiāo际给别人的错觉,如果真正了解你,就会知道你是一个挺厚道的人。人会抱团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为共同目的,二是为共同利益。一旦这些基础没有了,再坚固的团体也会土崩瓦解。我想,你父亲不理解你的处境,大约是因为,在他心里,那些反对你的人中的确有一些是真正为公司和你们文家着想,并且是出过力、卖过命的。对于那些人,你完全可以善待他们,对他们比其他人更客气一些,待遇也好一些。”
文昭苦笑一声,拿了一条毛巾帮我擦头发,“就算我想善待他们,他们也未必领qíng,说不定转过身就骂我傻,说我这个二世祖是怕了他们,所以有心巴结。”
“你管他们领不领qíng?你对那些人越好,他们内部的猜忌就越多,分化得也越快,这才是你的目的。至于那些持观望态度的人,都是一些墙头糙,基本可以忽略。剩下的,就是真心想拉你下马的人,对于那些人,大可以退为进,静观其变。一旦把过错落到实处,不用我说了,你那么雷厉风行,自然知道该怎么处理。你看,把事qíng分开一件一件解决,不就容易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