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之后,文昭就在这边的泰拳馆报了名,跟着拳馆请来的泰籍教练,从最基本的步伐一点一点学起,直到可以上擂台打比赛,付出的努力和汗水就不必说了。虽然练得很辛苦,但是收获也不小。他起步晚,不可能练得像韩棠那么高段,但保护自己,关键的时候打几个流氓救个美女什么的,基本不是问题。
总之,韩棠对文昭算是有“启蒙之恩”,这几年也教了他不少东西,两人是亦师亦友。文昭向来佩服韩棠在格斗界取得的成就,再加上他沉默内向的个xing,以及我间接让韩棠失去了一个孩子,所以他轻易不会跟自己这位好基友发生言语上的冲突。
可是后来,不知道是不是连文昭都看不下去了,致电去跟韩棠说了什么。有一天,韩棠忽然yīn阳怪气地对我说,如果不愿意帮他就算了,用不着让自己冤得像窦娥一样,只差没血溅三尺白绫,大旱三年,六月飞雪。
我担心害怕之余,想到他一个“黑三代”居然可以出口成章,将国学了解得如此通透,着实让人叹服。
谁说流氓不读书?
俗话说“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手短”,我自问没吃过他的,也没拿过他的,何况还是他对我拳打脚踢在前,心存愧疚在后,有事相求在当下,怎么也不该被他数落得像个小丫鬟似的。
可是每次想起那个未成形就化成一团血水的孩子,不知怎么,自动就在电话里矮了他一截。而这种唯唯诺诺的小心,就更加助长了某人咄咄bī人的气焰。
至此,这个“黑三代”的夺命追魂CALL正式演化成我的噩梦。
他使唤我跟不要钱一样,到美国的快递费都不出也就算了,最让我受不了的是,这个少爷偏偏喜欢夜深人静的时候给我打电话,不看时间,风雪无阻,理直气壮地扰人清梦。
睡眠不足会死人的,有时候我真想对他说——大哥,你gān脆杀了我算了。可想到此话一出,他可能会很愉快地把我的要求执行了,话到嘴边,又被我咽了回去。
印象最深的一次,他凌晨两点将我吵醒,劈头就训:“夏荷自己一个人在公寓里发烧都没人管,你这个朋友就是这么当的?”
我被他训得睡意全无,怕吵醒文昭,想到卧室外面去接,偏偏文少爷一条大腿正横在我腿上,无奈之下,只得捂着听筒小声说:“你先别着急,慢点说,到底怎么回事?”
“她的用人请假,家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结果烧了一天一夜。”
发烧这事可大可小,我立刻警醒起来,紧张地问:“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手不方便,眼睛又没好,你说怎么样?你但凡多关心她一点,又怎么会这样?”
那到底是怎么样了?我被他绕晕了,又不敢问。我很想告诉他,我跟夏荷隔着整个太平洋,跨越东西半球,我就算想管,也要看我有没有那么长的胳膊。
道理我有,却不能跟他讲。韩棠这人只要不高兴就跟qiáng盗一样,根本不会跟你讲道理,因为他自己就没什么道理。
不过听他气势汹汹的口气,想必夏荷应该是没有大碍。不然他这会儿就不是骂人,而是杀人。所以现在他不是在追究责任,只是很单纯、很用心地想找一个人出气,而那个倒霉的孩子就是我。
我揉了揉太阳xué,斟词酌句地陪着小心,“是我错了,下次一定注意。其实她一个人在外面生活了两年,虽然现在眼睛不太方便,可自理能力还是不错的,你也别太担心了。”
听我这么说,他反倒没话了,过了半天才说:“算了,我就知道指望你也没用!”说完就摔了电话,比平时gān脆多了。
等我放好手机,文昭也醒了,一只手非常习惯地横在我胸脯上,睡眼惺忪地问:“又是韩棠?”
拍掉那只láng爪,我叹了口气,“我能理解他担心夏荷,也能理解他病急乱投医,更能理解他看我不顺眼,找个借口就想骂我,但是我没法理解,他为什么专挑人睡觉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我抱着脑袋哀鸣,“每次都是凌晨一两点,他这是成心不想让人活了。”
文昭笑不可抑,在我唇上亲了一下,低声道:“因为他睡不着。”
我一下愣住,文昭看着我,心有余悸地说:“看过那一幕,没有几个人能睡得心安理得……你就体谅体谅他吧,他现在对夏荷是又痛又悲,但更多的是愧。人最怕的就是自己埋怨自己,自己不原谅自己的时候,能把一个qiáng壮的大活人不声不响地打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