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每天都有人出生或者死亡,不是每一个生命的诞生都有人期待,也不是每一个人的死亡都会受到同样的重视。有些人活着的时候没人知道,死了也没人惦记。我跟小柔都是这样的人,除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只有彼此可以证明对方的存在。
可是现在……她们都不在了。
我不知道自己最后怎么被文昭弄上了二楼,等我在chuáng上醒过来,天都亮了。
文昭躺在我身边,连衣服都没脱,却一直握着我的手。我看着他的脸,忽然有种深深的不舍。
我知道,我这一生无论对错,唯有对他的感qíng,我从来不曾后悔过。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未来的每一天,也是这样。
文昭醒来之后,时间已经有点晚了。我让他去洗漱,帮他准备好上班要穿的衣服,就到厨房做早餐。
等我把豆浆热好、面包烤好的时候,他正好从楼上下来。
我把早餐放在桌上,文昭走到我身后,轻轻搂住我的腰,语气里满是担忧和不确定,“小夏……”
我把手放在他的手上,“我答应你,就让我们试一试,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这么艰难。
记得以前曾经看过一部老电影,有位老人对自己的后代说:“原谅有什么难?有的人一辈子靠原谅生活,可是他内心快乐;有的人一辈子靠不原谅生活,可是他内心痛苦。”
我也想学会原谅,可是这世上的爱恨qíng仇是千姿百态的,不是每一种都能握手言和。
时隔四年,褪去了最初的愤怒和悲伤。我不要复仇,我要的是公正。可是,就连这个,也是奢求。
就在我们决定重新开始的三天后,文昭在犹豫了很久后告诉我,检察院没有就小柔的案子对凌靖向法院提起公诉,以“犯罪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不符合起诉条件”为由,退回辖区分局补充侦查。
意料之中的结果,我没有太多的惊讶。反而是文昭,对我的冷静十分担忧。
我不惊讶,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当年有人在刑事勘查那里做过手脚,所有的现场勘查记录、痕迹检验、提取的物证,那些有可能证明小柔死亡真相的证据,已经被删改销毁得一gān二净。
而法律jīng神是“重证据,重调查研究,不轻信证词”。
因为人会说谎,但是证据不会。也就是说,一个人说自己有罪,但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实他说的话,他也会被判定无罪。但是相反的,如果一个人说自己无罪,但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就算他不认罪,也会被判有罪。
除了现场勘查,最有力的证据就是我妹妹的尸体,尸体就是无声的证言。小柔是非正常死亡,如果警方定xing为意外,家属对死者生命有知qíng权,警察局需要向家属出示法医的尸检报告。可是,就在四年前,那份至关重要的尸检报告却一直被压着不放。
我奶奶每次去办案的警察局问,他们都说报告还没到,要经过上层部门的审阅后才能给家属,让她再等等,结果等了一天又一天,一天又一天。
老人对相关的法律知识一无所知,可是她想破脑袋都不明白,向来听话懂事的孙女,怎么会跑到一个富家子的别墅里闹,还把自己摔死了?她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高高兴兴的,晚上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公安给的解释是:“叶柔同时跟两个富家子处朋友,也就是劈腿。结果事qíng败露,两个富家子都不要她了。她一时闹qíng绪,喝醉了跑到其中一个人的家中用自杀威胁人家,结果踩到一个酒瓶,从二楼摔了下去。这是意外死亡,谁都不想。人家也很倒霉,被你孙女骗了,房子又死过人,也不知道还敢不敢住,估计卖也卖不到好价钱。”
我奶奶说:“我孙女绝对不会gān这种事。”
对方说:“现在的小女孩,为了钱什么不敢gān?你知道她每天在外面都gān些什么吗?你能保证她跟你说的都是实话吗?”
我奶奶哭得老泪纵横,无言以对。在那段时间,奶奶给我打了无数次电话。可是我那时正在南方一家小医院里住院,手机早就在之前的殴打事件中被人砸得稀巴烂。
奶奶联系不上我,自己渐渐就没了主意。二十多天之后,她在警察局拿到了尸检报告。她不会看,只是听人解释说小柔的死因无可疑,的确是意外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