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棠真是狠心,再一次施展他的佛山无影脚,将它一脚掀翻,完全无视汪汪泪光闪闪的小眼睛,无助又害怕的小模样。
“就订黑色那款,我明天跟那边的厂家下单。”韩棠说完,从我手上拿回手机,放回口袋,就此拍板。
我在心里叹息,就知道会是这样,因为他每次都这样。韩棠是一个能接受意见,却不能接受拒绝的人,对于他来说,所谓的“跟你商量”,就是他来告诉你怎么做。
“对了,你还需要什么?明天一块儿订下来,省得来回麻烦。”
“那个……我想想,护踝、缠手的绷带,你的和我的都该换了,脚靶还能用,手靶就……”
我话没说完,眼看着汪汪又凑上来,韩少爷又要出脚,我看不下去了。
“你别再踹它了,它好歹也算是你半个孩子,你就不能对它好点吗?”
我把汪汪从这男人脚下救出来,小家伙立马钻进我怀里,委屈得呜呜悲鸣,叫得那叫一个可怜。
我恨铁不成钢,不敢把话说出来,只能在心里狠狠训它:活该!让你往上贴,这次知道厉害了吧?
罪魁祸首却毫无悔意,轻蔑地绕过我们,上楼前还不忘反击:“它是你孩子,它们全家都是你孩子。”
我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弯处。
这三年来,大多数时候,我很感激他。但是不能否认,他混账起来,我就想拍死他。当然,我不敢。
小蓝刚来的时候,曾经问过我这样一个问题:“小夏姐,你是韩生的女朋友吗?”
我那时候还躺在chuáng上,如同一个废人,清醒的时候才能说几句话,不清醒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会gān什么,所以小蓝有什么问题,都是趁我清醒的时候问。
我说:“不是。”
“你是他的亲戚?”
“也不是。”
她恍然大悟,“原来你是他的qíng妇。”
我叹气,捺着xing子解释:“他的前妻是我的闺蜜,我的前男友是他的发小。”
小蓝掰着手指头想了想,对我说:“也就是说,你们两个其实什么关系都没有。那他为什么要照顾你,还为你做这么多事?”
我说:“大概是因为,他太爱他前妻。你不知道她前妻有多漂亮,在他心里,她就是一个女神。女神说的话,他当然要听。”
小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觉得也是……”言下之意,韩棠绝对不是因为对我有好感才帮我。
这话听着挺伤人,尤其听的人还是一个形容枯槁、面色蜡huáng、身材严重走形、没有一丝人气的女病人。
不过说心里话,我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文昭曾经说过,我跟韩棠“不是冤家不聚头”,我那时只当笑话听,却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一语成谶。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三年前,对我进行qiáng制医疗的那家医院,在某天深夜,遭遇了一场罕见的大火。
没有人知道这场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可是在场的人都记得,不过一时片刻,病房区便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到处都是人们的呼喊声,逃生的脚步声,救火车的鸣叫声,如同一个真正的人间炼狱。
韩棠踏着火光而来,没什么表qíng地对躺在chuáng上半死不活的我问:“你是跟我走,还是继续留在这儿?”
他让我自己选,可怜那时的我已经太久没跟活人沟通,长期过量的药物,不但让我丧失了活动能力,连话都说不利索。
我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当时好像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拽了拽他的衣角,算是表明态度。
韩棠明白了我的意思,将我整个人抱起来,带离那片沸腾的火海。
后来我跟小蓝提起这件事,小蓝神往地说:“韩生那时候一定很帅,像英雄一样,把你救出水深火热。”
他帅不帅我早就忘了,也不重要,我那时最担心的是他会不会看不懂我的意思,好在我们两个大多时候都是jī同鸭讲,对这个肢体语言的理解却没有偏差。
否则,我真担心他会把我留在那儿,让我变成一把灰。
后来韩棠说起这件事,表qíng总有些不耐。
他说,本来是想办好手续,走正规合法的路线把我弄出去,又担心动静太大,文家二老会有戒备,无奈之下,他才放了那把火,烧了他们半座医院,把我住了六个月的那间病房烧成了瓦砾,也将叶楠这个名字,永远烧死在那家jīng神病院的历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