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必须要说,不能不说。如果我此刻不说,我无法想象之后会发生什么。
“你让我见见她。她这两年表面上看着很正常,其实一直都没好,你这样把她带回去,一定会出事。是我把她藏了两年,还是她宁肯在外面吃苦也不愿意回到你身边,你自己心里清楚。韩棠,你听我说,如果你真的为她好……”
我话没说完,韩棠反手又是一个耳光。
我的耳朵嗡嗡直响,用手揩掉嘴角的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试图做最后的努力,“你听我说,你不能就这样把她带走……”
我很想把话说完,可是他根本不听,gān脆站起来,一脚踹在我肚子上。我闷哼一声,用双手护住自己,五脏六腑都快碎了。
拳脚踢打在ròu体上的闷响,在这半嘈杂的环境中,竟比寂静的夜晚更加让人心惊ròu跳。
我可有说错什么吗?没有。我有试图挑衅吗?也没有。
我只是在阐述一个对他来说极为难堪,却早晚要面对的事实。可是有人不想听,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敢听。而人类在面对恐惧和难堪的时候,一般会有两种表现,普通人会逃避,高贵者会愤怒。
我知道文昭就在旁边,可是整个过程,我都没有看他,一眼都没看,连这个念头都没有。
不是我不想哀求点什么,不是我不想装可怜,而是我清清楚楚地知道,是文昭叫我来的,他不会为我做什么了。韩棠就更不用说了,如果抱着他的大腿涕泪俱下的哀求几声能让他放过我,估计他会把韩字倒过来写。
既然如此,何必去làng费那些卑微的泪水和可怜的眼神?
我们都是孤身一人来到这个世上,那些曾经与我们亲密无间的人,最初也不过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哪怕前一刻他还与你颈项jiāo缠、耳鬓厮磨,生死攸关的时候,我们也不过是两个全然不同的个体。他是他,我是我,我们可以分得这样清楚。
我不记得自己被韩棠踢了多少脚,也不知道自己的底限究竟在哪儿,只记得他一脚比一脚狠,似乎将这两年来的怨气、疲惫、焦躁和愤怒,统统发泄在我身上。
我感到自己已经痛得麻木,胸肺间的血气和闷疼像开了锅一样滚滚翻涌。我不想死,可我没力气也没本事跟一头孔武有力的公豹子对抗。
时间仿佛静止了,当我以为这种bào力将一直持续到我生命终结的时候,只听到一声沉闷的低叱:“够了!你想打死她?”
终于有一双手臂将我从韩棠的脚下拉了出来,“你看不住自己的女人,跑来为难她gān什么?再说人不是找回来了吗?她再不对,也不过是个女人。你还有完没完?”
我咳嗽了几声,头晕眼花,胸口闷得像压着一块大石。我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在朦胧的灯光下,看到凌靖异常愤怒的脸。
模糊的视线让我看不清韩棠的脸,只听到他用嘲笑的语气说:“文昭都没说话,你急什么?你们两个到底谁是她的男人?”
凌靖冷笑,“少拿这种话来恶心我。韩棠,你想gān什么,今天已经gān了。你要找的人,你也找到了。带着你的女人,回到你自己的地方。难得你还记得我这个朋友,不过你走的时候,不用通知我。”
他说完,把地上这个披头散发、láng狈不堪,目测只剩下半条命的女人,也就是本人我,抱了起来,低声说:“我送你去医院。”
我坐在副驾驶位上,将车窗降了下来,夜风很冷,呼的一下冲进来,把我的头发都chuī了起来,乱麻一样纠结不清。
“把窗子放下来,我讨厌chuī凉风。”身边正在开车的人说。
我看了他一眼,依言将窗子放了下来。
我低着头,车厢内气氛凝滞,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叹了口气,问我:“你真的不要紧?”
我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又检查了一下手臂,看到几块淤青,不过骨头没事,头上没有伤,除了胸口发涨,左腹上方有点闷疼之外,并没有大伤。
我说:“真的不要紧。”
“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检查一下,到底稳妥些。”
我看着倒后镜中的自己,韩棠也很注意对称美,脸虽然肿得很恐怖,但胜在匀称。
“还是不要去了,我这副样子,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bào呢。”我想试着笑一下,刚咧嘴就扯开了唇角的伤口,于是,这个笑容扭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