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_作者:宁蒙(96)

  钟意踩着楼梯一阶一阶的下去,头顶上的声控灯忽明忽灭,就像上演鬼片的长长走廊。

  钟意胆子一向小,而此时此刻,紧绷的神经已经达到极限,膝盖一软,钟意便抵着墙壁颓然的滑坐下来,细而长的金丝照进眼睛,却始终无法抵达眼底。

  钟意有些想哭,还没等她开腔,脑子里就混混沌沌的冒出个念头:妈妈哭得太厉害,恐怕对宝宝不好吧?

  哽咽在喉咙里画了个圈,最后变成一声苦笑,笑得连肩膀都开始剧烈抖动,钟意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泪痕,右手卷握成拳,迟疑又缓慢的塞进嘴里,牙齿啃咬着青筋凸出的手背,才把痉挛般的哭泣生生压抑下来。

  李千娜选宅眼光颇为jīng准,放眼望去,楼盘所处地段jiāo通方便,环境清雅,参天的梧桐枝条翠绿疏朗,随便勾勒几笔就是一副画。良禽择木而栖,钟意在心里恶毒的类比着,李千娜是不是可以比喻成某种禽类?比方说chicken,比方说jī。

  钟意没想到自己一生气智商居然成了负数,在心里默默的唾弃了一把自己的幼稚,这时胃部很应景的传来一记咕噜声。

  钟意胡乱的擦擦眼泪,凭着记忆从宽阔的马路折进一条小巷,钟意如愿找到了那家刘家牛ròu面。

  四年了,铺子还是原来的模样,在物价飞涨的压力下面价依旧固若磐石,钟意不由想起记忆里劲道的面条,浓稠的汤汁和在热气里翻滚不休的配菜,牛ròu片切得飞薄,卤蛋腌制入味,连青菜都带着一种珠圆玉润的可爱。

  钟意的魂儿总算被老板娘给招了回来:“小姑娘,你总算来了,你们这是有多久没光顾了啊?想死我了都,麻利点儿进去,你男朋友已经在老位置上等了。”

  钟意循声望去,谢天正百无聊赖的望向窗外。他穿着深色上衣浅色裤子,头发贴着头皮削得很薄,整个人看起来gān练又yīn郁,已经找不到半点阳光少年的影子。

  钟意的手指不由揪紧了裙摆,她正想往回走,谢天犹如有心电感应般抬起头来,熙熙攘攘的食客,热闹的喧哗声和空气中食物暖香的味道都渐渐模糊淡去,他坐在那头,她站在这头,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四五米,谢天按住筷子,在阳光下浅浅微笑起来,他们曾经这样这样的近。

  钟意拔腿就走,没走出几步就撞上了一堵结实的“胸墙”。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钟意假惺惺的笑了笑:“啊,谢天,原来是你?好巧。”

  谢天抿唇:“一点也不巧。我每天都会在这里。”

  钟意的伶牙俐齿都被打碎了往肚子里吞,面对胡搅蛮缠的追求者她向来只有厌恶一种反应——但谢天终究是谢天,不一样的。

  钟意看着谢天下巴上冒出的一层胡茬,就好像有无数根小银针把她的心刺成了刺猬,汩汩的流血。

  钟意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你也忒嘴馋了一点儿,再好吃也经不起你天天吃。”

  谢天深深的眼波里分明闪动着失落,他笑了笑:“有些东西,再久也不会腻。”

  谢天分明意有所指,钟意也不含糊,一味的装聋作哑。她冲谢天挥了挥手,随便扯了个借口:“回聊。我和医院预约了产检。”

  黑色的波涛在谢天眼里掀动起来:“你怀孕了?”

  钟意这才想起因为江哲麟的迷信作风,到现在知道她怀孕的人也不过一二三四五六个,钟意尴尬的嗯了一声,却听见谢天小心翼翼的询道:“我可以……”谢天比划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表qíng像个馋糖吃的孩子,“我可以摸一下么?”

  钟意被谢天眼里卑微的祈求击中,她只是点了点头,便见谢天舒展眉宇笑了起来,不像江哲麟那样的飞扬跋扈,谢天身上有种让人觉得妥帖安稳的气质,他把手轻轻覆在钟意的腹部,声音低沉下去。无限唏嘘:“丫头,长大了,要当妈妈了。”

  谢天眯起眼睛颓然一笑:“我和思妍也快了。”

  钟意听到自己无比平静的恭喜道:“真好。”

  “是啊,真好。”谢天躲开钟意的目光,飞快的笑了一下,“你那一大堆东西丢在我那里,什么时候有空就拿走吧。思妍不看见还好,看见了估计又该跟我耍xing子。”

  “你帮我丢了就行。”

  “丢了?就是要丢,我也要你亲手丢!”谢天温和的表qíng隐隐有破裂的趋势,他手上依旧戴着那块表,连微微扯开的领带也是她的杰作,过去非常流行的款式,现在看起来已经有些过时,与谢天现今过于贵族的气质格格不入,反而显得分外滑稽——一种让人心酸的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