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受不得这样的软话。顿时气消。
毕竟是病着,没有花多少力气。程今夕轻轻地将手抽出来,仔细地替他将衣襟拢好,“本来就是着凉,如今穿得这么少再冻着,这病还怎么好?”
指尖又一次被握住,这一次她没有挣脱也没有动,只是平静地看他,任由他握着。
或许是因为发烧的关系,段从的手很热,带着薄薄的汗渍,烫地有些灼人,与她无名指上的钻戒如冰火不容的两重天,“这些日子还好吧?”
程今夕很轻得“嗯”了声,余光不自觉地偷瞄了他一眼,不知道该怎么说。
段从恍然,扯着嘴角,弧度细微地都不能称之为笑,“……那就好。”
“……”
“吃过药了么?”他不说话,程今夕看了看他如佛像般不动如山,有些无可奈何,“没吃也好,家里这些药放久了也不知过没过期,你若不肯去医院,我就让莫川接杜医生过来。”
她说,家。
段从心里就像被针尖狠狠地扎了一针,一针又一针,血液从小小的针眼里呼啦啦地就冒了出来,旋即是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疼。
家,以前他也是有过的。现在,即使他依旧在她心中占有一席之地,也终归是不一样了对不对。
他轻咳了一声,然后便是一长串的咳嗽,掩着嘴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似的,直到耳根都红了才止住。
“今夕,看到窗台上的金银花了么?”段从倏然问,抿紧嘴唇地忍耐。硕大的钻石咯疼了他的手,哪怕握得那么吃力,他却还是不想放开。
太眷恋不可能属于自己的温暖,才是一种无声也毫无指望的痛苦吧。
“花开了直接从南边移植过来了,我没怎么照顾,让外头的园丁帮着看了,说是大概能活……算是上次丢掉你的花的赔礼吧……”
程今夕顺着他望过去的地方看,那一簇簇稀疏开着却格外生动的白花垂落在窗沿的花架上,比她之前的那株很大,缀着星星点点的淡huáng色花蕊,穿梭在阳光温暖的微隙,不矫揉造作,却是一道孤清却绝艳的景色。
程今夕想起了那一日她对段从的质问,突然就有些心酸。
“那日我质问你为何丢掉了我的金银花,你为什么不解释?”程今夕收回目光,轻问。见段从一怔,旋即掀唇一笑,“为什么不告诉我,那是断肠糙?”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心里是有些内疚的,虽然她和段从之间远远说不上是谁辜负了谁,但起码错怪,也是一种错误。
“你早知道了?”段从自嘲地笑了笑,却不知自己在笑什么。
“原本心里就有疑惑,后来问了莫川就知道了,”程今夕轻轻吁出一口气,“你别为难他,是我bī他说的,只是,我不懂你为什么瞒着我?”
因为我希望你能好过,在我的保护下无忧无虑地生活。
段从心中想着,却终究是没有说,他只是说“哦”,而后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攥着她的手,神色恢复了以往的冷漠淡然。
仿佛方才一夕的脆弱和眷恋不过是他们彼此臆想中的幻觉一样。
段从斜眼看她,“让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程今夕无言,“在你看来我就这么无能?”
“你知道,这跟能力无关……不过现在也不重要了,”他有些倦怠地靠在沙发背,软软的一下子像是卸下了身上所有的力气,神色晦暗不明,“我把乔薇薇送走了。”
程今夕一愣,她来这一趟本是想要与他说纪无忧的事,怎么一下就扯到了乔薇薇身上?
不明所以道,“然后呢?”
“几次三番害你的人是她。”因为吃力,段从说得一字一顿,“无忧的事,也是她。”
程今夕诧异,浮想后,了然,“知道了,是因为你。”
除了为qíng所困,她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的理由来解释乔薇薇这种近乎疯狂的行为,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程今夕忽然就有些同qíng她。虽然段从并没有斩尽杀绝,可他那句简单的“送走了”只怕也是万水千山,永无归期。
段从敛起残忍地笑意,清冷无边,“今夕,在我看来,你比她重要,比任何人重要,她要害你,我便容不得她,说我残忍也好,无qíng也罢,她曾经想要你的命,我如今留她一命已算仁慈。你可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