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心脏里有一条不为人知的筋脉是通往眼睛的。程今夕想。
心疼,跟着眼睛就疼。揉一揉,依旧缓解不了。
可她终究还是没有哭。就像gān涸的泉眼,眼中除了沙子摩擦过的粗粝感,什么都没有。
而且,流泪总是会让事qíng变得难看而不易收拾。年轻时候的爱qíng让她深有体会,所谓难过更多都是自找的,与人无尤,自己若不坚qiáng,谁还会无时无刻哄着你呢。
程今夕心想,就这么算了吧。彼此各不相gān地活着,做个再见亦能平静寒暄的陌生人。
当年他得病的时候瞒着她骗她离开,在他身体饱受折磨的时候她没有陪在他身边,他也不曾知道她后来受过的。现在他的病看来是好了,而她也没死,就算扯平了。
这么想来心qíng大概就会好一点,释然也就多一点。她苦笑暗叹,原来自己这么会做生意了。
说来说去,还是缘分太浅。
如果,真的能忘记……
程今夕光着脚木讷地站在十楼,冰凉的大理石渗透脚底,寒意上侵,她倚靠着栏杆扑出半个身子往下看。
倏然生出一种想要往下跳的冲动。幸而脚底的寒凉让她瞬间清醒,她看着楼下人来人往中,那对相依往停车场方向走着的恋人,恍惚不已。
如果真的有再世为人,那么,她过奈何桥的时候一定是少问孟婆要了一碗汤。
就是因为那碗汤,前尘往事中,其他人都放下了,却只有她放不下。
为什么只有她放不下?
程今夕注视着那双背影离去,直到再也看不见,她无知无觉地说,“因为太疼了。”
太疼了,顾淮南。
☆、第一百四十一章 恰如chūn水
第一百四十一章 恰如chūn水
程今夕在盥洗室内看到顾淮南吃力地拄着墙壁,脚底虚浮状似难以站立好像随时会倒下,她只是愣怔的零点零一秒,几乎条件反she般地伸手扶住了他。
手指方才触碰到西服的褶皱,随之换来的就是两人同时不由自主的错愕。
程今夕指尖一僵,扶着顾淮南的手臂有些尴尬,顿在半空中,烫手山芋似的握也不是,放也不是。
酒过三巡,微醺到酒气上头,身上总归是有些胸闷发热。
“你……没事吧?” 程今夕只觉得胸口火烧火燎,犹豫后,讷讷开口,“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就连声音都不像是从自己喉中溢出,涩哑的,陌生的,撩得人莫名恐慌。
几乎相差一个头的身高,顾淮南即使微微躯着脊背,依旧让程今夕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好在,顾淮南一直温润,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带给别人压迫感和侵略感的人。
此时顾淮南低垂着头颅,脸色苍白,额头隐隐有汗。斜四十五度角看去,视线下好落在他的如画的眉目上,狭长的眸子敛成了细微的弧度,半截眼尾似乎是因为某个部位痛楚所带来的牵扯,微微地垂着,浓密的睫毛染上了cháo湿的雾气。
程今夕光luǒ的手腕上缀满了名贵璀璨的首饰,稍稍一动作,就叮呤当啷地响,盥洗室外刺目的灯光下忽闪着让人睁不开眼睛。
是的。
他们都披着最是华美的礼服外衣,弧光jiāo错间,清汤薄酒混着真qíng假意,与人各自jīng彩;他们互不相gān,却拥有相似的骄傲,站在自己世界里金字塔的顶端,几乎已经遗忘他们曾经jiāo集最后分开,甚至已然相信日后都永远不会相逢;他们在对方的眼前充当一个陌生人,擦肩而过时,无意中眼神的碰撞都会让人心悸地疼痛,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错开,直到寻到一个bī仄的角落将那让自己猝不及防的难过悄悄掩埋。
是的,被外界所知的世界里,这个叫做顾淮南的男人从来都只是隐没在只有她知道的角落里,世人不知道他的存在,没有人相信他们有过一段缠绵悱恻却痛彻心扉的前尘往事……亦没有人会跟她提及他……
那是不能让人知道,也不希望让对方知道的。就连稍微的关心都仿佛成了一种罪罚,害怕那逾越的一星半点成了燎烧意志的火种。
可是她已经不敢确认那关乎的是怎样的qíng感,她对顾淮南的,顾淮南对她的。或者那已经不是爱,只是被时光消磨后对于曾经的遗憾。
遗憾那段错失的感qíng和婚姻,遗憾往事终究要如烟消散,遗憾无论曾经多么相爱都必须听天由命,失散在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