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从的叹息声很轻,却很绵长,他的眼底全然是破碎的微光,让人心惊地从瞳孔的裂fèng中一点点渗透出来。
如果不是当年他的自私妄为,或者现在一切都会不一样。他知道自己做错了,那样自以为保护地将一个的隐藏起来,到最后,伤她最重的,却也是她一直依仗的家人。
她面上虽是全盘接受,亦并无怪罪之意。可将心比心,若是有人生生地瞒了她二十多年,他焉能轻而易举的接受?
“那是你们的家事……”林浩yù言又止,顿了几秒,目光灼灼地看他,“段从,你我相jiāo多年,但是这是你段家的家务事,我本不该置喙……可有一点你我必须告诉你,但凡世间事皆是有因有果的。自从今夕知道了那些事之后,她心里面一直都在自我否定……我的意思是,她不相信自己会被爱,值得被爱……”
不相信自己会被爱,值得被爱。
段从有些错愕地看着林浩,嗫喏了下唇,最终哽着说不出什么。原来,他与他所憎恶的人都一样,也是残忍的刽子手,亲手摧毁了她的爱跟希望。
遑论爱人呢?他根本不配爱她。
“或许你们还是应该好好地再谈一次,心病还需心药医,无论是顾淮南还是段家,甚至是你,都是今夕的症结所在。”林浩有些唏嘘。
其实他想对段从说,他的心病并不比程今夕轻,可是想了想,犹豫再三之后终究是没说。
段从比谁都了解他自己,他不愿意面对的东西,他深深藏在心底的东西,他自己都知道。有的人生来固执,他一手一脚地为自己做了他自认为最适宜的决定,无论对错,都不是他可以改变的。
有时候太过于相信自己并不是好事。qiáng大的人一旦被打倒,失去信仰和目标,会比习惯软弱的人更加脆弱。
也许,林浩应该抱有乐观的希冀。在治愈程今夕的同时,段从也一样会被治愈。
☆、第一百四十七章 兵荒马乱(二)
第一百四十七章 兵荒马乱(二)
“……
今天淌血是我心
即将痛在你心
身份对调发生
来让你一生最喜欢和珍惜那人
也摧毁你一生完全没半点恻隐
等欣赏你被某君一刀cha入你心
加点眼泪陪衬
来让你清楚我当初尝到的折磨
也亲身试清楚如凡事亦有因果
这算不算狠我抚心自问
无人想变得那么残忍
如果见你离开我日子更快乐的过
我会伤得更深余生也不甘心
……”
生活犹如大làng淘沙,所有人浸yín其中,默默经历,苦苦挣扎。
上天难免厚此薄彼,但终究没有谁的生活会是完美无瑕。刀子没有割破自己的血ròu,作壁上观的人自然想象不出别人的疼痛。
音响飘扬出的音乐在段从入门伊始戛然而止。
当段从局促地坐在自己面前,眼中甚至逃逸出一丝惶惑不安的时候,程今夕才意识到,自己又一次无心地伤害到了他人。
原来,无论多渺小的人,只要被在乎着,就会有伤害他人的力量。
原来,段从也会害怕。
可那又是真的吗?程今夕并不确定。相信也是一种能力,她很想相信一个人,却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那个能力。就连自己,她也并不信任。
程今夕恍惚着折断了花瓶里最后一朵玫瑰花。素白的花瓣一片片零落在墨黑的茶几上,拼凑出奇异的图腾。花jīng上有刺,一不小心就扎破了手。嫣红的血珠子须臾便沁出了皮肤,一滴,落在跟前的玫瑰花瓣上。
“我不想去,”程今夕抬头,认真地说,“我说过,那个家我不会回去的。”
程今夕的语气并不激动,qíng绪不显。但许是因为这些日子鲜少开口说话,声音溢出喉咙竟有一种怪异的涩然。
纯白的绸衫将她整个人都包裹成一小团,淡金色的朝阳穿透玻璃窗洒落在身上,恍然如身披一圈毛绒绒的光晕,在逆光中莹莹发亮。她的脸上没有笑容,习惯上弯的嘴角连细微的弧度都没有。清冷的没有一点生气。
段从眸子黯了下来,他拿过她的手替她擦拭gān净指头上的血渍,“你不愿意去也没关系。我和伊伊留在家里陪你过生日,这样可以吗?”
程今夕再次垂眸,像是在思考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