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程今夕下意识抬头,“你不去?”
沈聿回视她,闷哼一声,“我不去你一个人能搞得定?”
屋外和屋内的jiāo界处光线很暗,但是程今夕还是看到他垂落的指尖夹着还未熄灭的纸烟。袅袅的白雾盘旋而上,再未抵达半空的时候就化作淡淡的尘灰。
只余似有如无的烟糙燃烧过后的味道。嘶嘶吐着火舌的内芯,冶艳地,带着沧桑过后的荼蘼。
她又“喔”,木讷地摇头。独独一次被他揶揄没有动气,没再言语。
也许是因为,某种程度上,她有些渐渐开始理解沈聿。
沈聿跟她很像。内心总是会有一部分的矜傲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掩藏和武装,但也会有通晓人qíng后的软弱和无措。不是不懂如何会更好,更多的时候只是无法向自己曾经固守的意念以及骄傲妥协。
这样的人,通常都难以被人理解,也通常活得比较辛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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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棚外乌压压的一片人。
集结在一起的十几个记者以及jiāo错的摄像机相机,将大门挡了个严严实实,连半点fèng隙都没有留下。
空气里到处都是复杂的体味,汗味和香水味。还有灵魂在酷暑下蒸腾的味道。
这让程今夕不由自主地怀疑,如此高温下,他们提问的时候脑袋思路是否是清晰的。
意料之中,问得问题无外乎是关于电影签约后的突然失踪,以及失踪后的突然换角。当然,还有那些凌乱琐碎的花边新闻。
有沈聿护驾,一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卑不亢地仿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却又实实什么也没有透露。
而她只是负责微笑微笑,再微笑,傻笑傻笑,再傻笑。
待到她唇角笑僵,法令纹渐深的时刻,三人终于得以摆脱。
大门关上的那一刻,程今夕重重的吁了一口气,“混口饭吃都不容易。”她如是说。
“你知道就好。”沈聿一副了然的表qíng。尽管有些顺眼了,却依旧自负地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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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尽管摄影棚内就如阿布所描述的一样让人沮丧,打光板和大灯打得她两眼发花,戏服湿了一层又一层,妆容补了一遍又一遍,她还是顺利地在太阳落山前把装给定完了。
晚餐由剧组设宴,地点是在影视基地旁小镇上的一个风味小馆,美其名曰欢迎她入组。
程今夕对这家馆子颇有好感,他们的老板既是掌厨,虽是地地道道的T城人,却意外烧得一手叫人拍案叫绝的淮扬菜。
在她为数不多呆在T城拍戏的日子里,但凡有空,都会循着香味到这儿来打打牙祭。
推开包厢大门进去,可供二十人坐的超大圆桌坐得三三两两,一撮撮地在那里自顾自地说着话,没有过分的疏离,却也不显热络。
总导演瞿泽琛是美籍华裔,不到四十的年岁已载誉无数,名声响彻海内外,更被誉为现代电影界的“鬼才”。
此刻只见他入座主位,双手jiāo叠如世外之人阖眼冥思,任周遭再是纷繁都依旧八风不动。本是长相极为普通的男人,混迹于此,却莫名地气场无限。
程今夕先前在段家见过他一次。
仔细说来他和段从也算渊源颇深,大抵是有关一段源自异乡的纠葛往事。她未曾细问,却也看得通透这两个看似皆为淡薄冷qíng之人心中那份难能可贵的惺惺相惜。
于是,她又不自主地对瞿泽琛多了一分敬畏之意思。
她停驻脚步,歉意道,“瞿导,各位,我来迟了实在不好意。”
周围突然一片肃静。
循着声,瞿泽琛缓缓地睁开眼,眼珠子没有偏颇半分,蓊蓊郁郁地像是蒙上了一层灰暗的水雾,叫人读不清其中意蕴,“大家也才刚到,程小姐不必客气。”
可程今夕却觉得他其实根本就没睡醒。
他的这般神韵跟奶奶房里的那只折耳猫很是相似,懒洋洋地,无时无刻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瞿泽琛微微起身,绅士地拉开身边的座位,抬手示意,“程小姐这边请。”
他的手臂很长,穿着白色衬衫的舒展开来的样子像极了动物世界里河滩海岸上振翅yù飞的鸥鹭。
程今夕颔首入座,也不矫qíng,“瞿导叫我今夕就好。”
瞿泽琛含笑,“好。” 周到地叫服务员给她身前的茶杯满上了水。而后也就再没多余客套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