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
B城像是被封印在了结界之中,冰天雪地,白雪皑皑。
路边的树都结上了剔透的冰霜,地上积雪很厚,天气冷得仿佛要冻住所有生命体内的热血,以及一个个内心深处炙热的灵魂。
新年即将来临,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热热闹闹,人生百态。百货公司大概是这条街最热闹的地方,到处都是形色亮眼的都市丽人。天气再冷,却也冻不寒女人天生购物狂的热忱之心。
程今夕将自己裹在厚实的大衣中,惬意地窝在商场一楼咖啡厅内的角落,窥视着窗外行人穿梭。
轻柔的钢琴声加之舒缓的暖气让程今夕稍稍有些犯困,她始终保持着斜靠沙发扶手的姿势,第二杯橙汁喝得快要见底,却还是没有等到要等的人。眼见暮色四合,她不停地抬手看表,过久的等待让她不禁涌起一阵不耐。
想起早上在警察局的遭遇,也是这样,等等等,等到你失去耐心,接踵而来的就是漫无边际的审问。
明明是与她无关的事,就因为被泼了一盆脏水而要理所当然地忍受那些人审视的目光。果然,庸俗的世人都同qíng表面上的弱者。
而她,在别人看来现在似乎过得很不错。
感觉到对面有人坐下,程今夕懒洋洋的回过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她微微皱了眉头,“你迟到了一个半小时。”
陆晋言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头发和大衣上还挂着薄薄的雪霜,他摘下墨镜,依旧是潇洒得不可一世,唯有眼睑下淡淡的青影悄然地泄露出一丝疲惫。
在程今夕记忆中,似乎还从来没有看到他这个样子。高高在上的陆影帝难道不应该是永远光彩照人、卓尔不群的吗?
“唔,我请你吃饭算是赔罪。”陆晋言无所谓的喝两口放在眼前早已凉透的柠檬水,癞笑道,“想吃什么,牛排好不好?对了,差点忘了,你现在不能吃那些半生不熟的东西。”
“陆晋言,别跟我打哈哈,”程今夕烦透了他这种若无其事的样子,面上一下就冷了下来,“你不是来跟我解释那天到底怎么回事吗,嗯?”
程今夕回国不久,或许因为在国外呆久了回来之后有些水土不服,担心肚子里孩子有事,上周末她便一个人去做了产检。
检查结果并没什么大碍,医生开了一些药给她,取完药之后从医院出来,却意外地接到了陆晋言的电话。
电话中,陆晋言命令她不准吃医生开的药。没错,是命令。问原因,陆晋言却并不解释,只是郑重其事地一再qiáng调,不准吃。这让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天你去医院,傅云姿就在你身后,”唇角依旧勾着,眼睛里缺没有笑意,陆晋言的声音很冷,“我不知道她只是意外碰到你,还是蓄意为之……然后,你的药被她换了。如果我没猜错,你要是吃了那个药,你肚子的那个恐怕就保不住了。”
他冷哼,“那女人倒是不死心,胆子也不小,一而再再而三的做这些腌臜事。”
程今夕愣怔。
一手下意识地死死捂住小腹,她彻底白了脸,僵着唇,半晌后问,“……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是意外……还是蓄意为之?”
“……这是个好问题,”陆晋言哼笑,从烟盒抽出一支烟,刚要点,看了看程今夕并不好看的脸色,缓缓的又将火机放下,“你想得没错,我是叫人跟踪你。这些年,你后背也一直有我的人。说到底,我还是不相信你。”
“你跟段从……我哪个都不相信,也不放心。”陆晋言叼着烟,锐利的眸子中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白,像是缭绕其中的云雾,似乎有一丝哀伤,更多的却是看不清的qíng绪。
程今夕有些茫然,从她用一枚一块钱硬币将腹中的孩子留下那一刻起,她就开始从未有过的茫然。
即使命运未被善待,却仍然相信命运的轨迹不会轻易篡改。一枚硬币确定一双孩子的生死,实在太过糙率,却是她那时唯一能够想到的公平。
至于什么是公平?根本没有绝对的公平。生和死,去或留,都只是几率的问题。只是这样粉饰一下,内心对于这一双孩子的歉疚似乎就能稍稍地减少一点。
每个人都活得那么辛苦,要算计、要忍受、要坚持、要伤害别人、要被人伤害,可就算每个人都活得那么辛苦,天天咒骂命运不公,却仍然没办法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