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老太太如今老态龙钟,随遇而安的模样,却是真正的明白人。
想到这,她又不禁想起了一件事,慢慢说道,“先生不在,少爷那恐怕还是得老太太约束着点,听说最近少爷同几个女明星走得特别近,花边新闻一出接着一出的……之前与太太jiāo好的王夫人前阵子还来打探过消息,说是要给少爷同长河林老板的小女儿做媒,来了好几趟,我瞧着这事未必靠谱就先搁着没告诉老太太,可最近也是没了消息,怕是同那些不好的传言有关……您看……”
老太太眸中针芒一闪,转瞬明灭,恍然自始至终都是那个与世无争的老太婆。
顿了顿,方才不急不缓地道,“随他去吧,这小子的犟脾气也不是一两天了,翅膀硬,本事也大,他爹都治不了他,更别提我这行将就木的老太婆了。今时不同往日,哪里还有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儿的事到底还是要他自己拿主意,我倒是不担心那些传闻……要是那些旁的花花糙糙真能入得了他的眼,那也是他自己眼拙,造化不够罢了。”
紫檀佛龛上清香不灭,白烟升起,幻化无形。
老太太抚摩着念珠,眉心微微泛疼,仔细揉了揉,却依旧挥之不去。
儿孙自有儿孙福。
只望从儿和今夕都能够做个明白人,切莫将心思放在不该放的地方。
☆、第二十二章 旧疤难医
第二十二章 旧疤难医
时光仿佛永不停歇的小火车,吭哧吭哧地碾过岁月一幅幅冬来chūn往的画卷。
秋意正浓。
树叶稀稀落落,huáng的huáng,败的败,落了一地,薄凉的风一chuī就散了。
电影拍摄进入尾声,已有不少演员杀青离开,原本热闹的剧组也是愈渐冷清。
***
难得的好天,午后的日头暖融融的,轻而易举地就将人的懒骨头都晒了出来。
白日自己的戏份也不多,结束后,程今夕没有赶忙回去休息,而是坐在了院子天井里头的角落懒洋洋地发起了呆。
不远处的剧组忙作一团。她一袭姚huáng戏服未脱,薄施脂粉,却也一脸呆滞状地翘着二郎腿,望天放空。惊觉一群向着南边迁徙的鸿雁,不留片羽,飞过无痕迹。
是啊,这秋天已来,冬日也就不远了。
正当她四十五度角悲chūn伤秋,明媚而忧伤的时候,嘴巴却很不识相地打了一个嗝,窈窕淑女的形象瞬间打折。
适才午饭后她又吃下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红豆麻糬汤,如今胃里定然积食得难受。
程今夕叹,看来自己奔跑在diǎo丝的路上是一去不复还了,这辈子注定和文艺女青年无缘。
而后,她就如这样不声不响地呆了好一会儿。大家似乎都很忙,偶有人经过她身旁,也鲜少有人搭理,程今夕倒也乐得不说话。
她本就没有长着一张善男信女的脸,名声在外,说不得多差却也算不上多好,不如纪无忧之类芸芸的长袖善舞,又扮演不了叫人疼惜的纯洁小白花。
少有人愿意亲近也是人之常qíng。
回想起那日,奶奶的话始终都在她心头盘亘不散,时间越久,越是一日一日的愈渐分明。
那些事程今夕不是没有想过,却不甚在意的道理,如今却像是炭火中煨红的烙铁,一字一字地烫上了她的心底里。
刚随母亲到段家的时候,她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却只有**岁孩子的模样,黑瘦得像颗可怜的豆芽菜。穿着粗布做得夹棉袄子站在富丽堂皇的段家厅堂里,笑得一脸无措不安。
白驹过隙,转眼便又是十年。
这些年她一直活在众人的庇荫之下,举家上下,父慈子孝,一派安宁。正因如此她没有一般母亲再嫁后作为继女的不安和惶恐。
她不姓段,他们却心甘qíng愿地对她好。而她,也心甘qíng愿地愿意去亲近,去孝敬那一家人。
老太太,父亲,大姐,还有……那个与她少年相知,经年相伴的段从。
一朝地狱,一夕天堂。
程今夕懂的,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她这样的福气。她出落得越好,便只会叫她越是记得段家对她的恩德。
程今夕微微叹了一口气,素日里异常夺目的眸子须臾就黯淡了下去。耷拉脑袋,便将苦皱的小脸深深地埋进了膝头。
埋着埋着,胡思乱想了一阵子,想得心肝脾肺肾都有些疼了,疼着疼着,却也觉得有些子犯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