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戏终人散,她才找回了自己那一点儿可怜的三魂七魄。
顾淮南起身,伸手替她挡开退场的人群,“走了。”
程今夕听到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很显然顾淮南自己也听到了,他轻轻按住口袋,没有要接的意思。震动声很快泯灭,他的双眸明明灭灭的,眉目淡淡,神色不明。
程今夕下意识地避开身后推搡她的人,往顾淮南身边靠了靠,“去哪?”
仰起头看他,他的下颚弧度优雅,胡渣清清淡淡地没有刮,却没有印象中半点胡渣男的邋遢,还有淡淡的皂荚味,gān慡地,有阳光的味道。
“你想去哪?”他反问。
程今夕想了很久,认真地说,“我想回家。”
他重复,“回家?”
“嗯,回B城。”
“马上?”
她咬着下唇,不经意地“嗯”了一声。
顾淮南抬手将她的帽檐又压了压,道,“那走吧。”
***
汽车一路在道路上飞驰,周围的人群车辆穿梭不息,却又都在这样密不透风的疾驰中渐渐浓缩成这个城市中一颗颗看不见的光点。
越野车xing能极好,顾淮南又将车开得极为平稳,以至于程今夕有更多的空闲可以放松大脑用来想东想西。
想起方才他打的那个订机票电话,程今夕陡然觉得状况变得很奇妙,对,是奇妙。
“今晚飞B城的航班都客满,刚好六点那班有个客人退票,不过是商务舱,不知道你介不介意?”顾淮南一手把这方向盘,挂下电话,目不斜视地说。
“没关系,我不介意,”程今夕赶紧接过话茬,“麻烦你了顾先生。”说完,她示好般地又加了一句“谢谢”。
后视镜有些偏,顾淮南抬眸,清楚地从镜子里看到程今夕那双发着呆却依旧光彩夺目的眼睛,兀的心里有些微微的疼。
顾淮南打下方向灯,开入辅道。
密闭的车厢内单曲循环着一位已逝女歌手的成名作,声嘶竭力,一字一句仿佛利刃,不偏不倚地戳入心扉,诉说着一段随时会被时光和尘土掩埋的故事。
“……
也有趣闻 碰上几个路人,
前尘投进河里
……”
这一路,程今夕浮想联翩。
这一路,顾淮南却再没有跟程今夕说一句话。
***
程今夕拿了登机牌,坐在候机大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刷着微博,最近更新微博已是在一周前,过万的评论里粉丝的留言大同小异,关心她在做什么,吃得香不香,睡得好不好,为什么消失这么多天没有行踪。
耳塞里是轰鸣的摇滚乐,愈发让人心绪烦乱,程今夕有些坐立难安。
腿上放着的是顾淮南买给她的点心,好让她在飞机上填填肚子。
扎实的牛皮纸盒子里满满当当地塞满了新出炉的法式huáng油曲奇,尚还温热。这在地广物稀的拉萨来说,如此洋气的吃食实属难能可贵。
顾淮南显然对她半路才发现自己丢了钱包和手机的事完全不以为意,无视她的尴尬,十分慷慨大方地替她买了机票,且绝口不提什么时候要她还钱。
他坐在她身边的位置,神qíng专注地拿着ipad画图,寥寥糙糙,笔触俊逸洒脱,程今夕看了个大概却也猜不出他画得是什么。
好吧,猜不出是正常的,她必须承认,除了吃饭的家伙,她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艺术细胞。
“你信不信,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倒霉过。”程今夕盯着脚尖十分沮丧,墨镜乌糟糟地看得不清不楚,她没话找话地说。
她实在没脸告诉顾淮南,身无分文的她此刻正琢磨着该如何开口再问他这个救世主借点钱,好歹让她下了飞机不至于连打车钱都没有。
实在是太他妈丢人了!
顾淮南利利落落地又画了几笔,抽空抬头看了她一眼,“现在我坐在你身边,可见你还没有那么倒霉”眉梢轻挑,从容得不得了的模样。
话音刚落,他又淡定地埋下头。
程今夕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是觉得口gān舌燥,于是拿起矿泉水,咕咚咕咚地gān掉了大半瓶。
“哎,老婆你看,那个是不是演电影的,就是我们上次看过那个《平生》里的女主角,笑起来还有个酒窝长挺清纯的,叫什么来着……”一对拖着行李的小qíng侣停驻在她五步开外的地方,男人满面狐疑地打量了程今夕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