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抓着勺犹在大声喝骂:“苏建国,你给我滚远点!我还要做生意,别在这里碍我的事,小心我把苏杰叫回来!”
旁边的食客大口地扒拉着粉,都是邻舍,这种场面见得多,大家早已习惯,眼皮都不抬,也没人劝说。
父亲见形势不好,只好口里含含糊糊地念叨着什么,转身离开了。
母亲回头继续做生意。
苏洛在门边站了会儿,又走回chuáng上倒下。
不一会儿,苏杰闯进来,现在还是四月,他却只穿着件背心,露出胳膊上华丽的刺青。
“那老家伙来了?”他凶狠地问。
“嗯。”
“他来gān什么?”
“要钱,说是病了。”
“病了?直接去死不更痛快!”
“行了,小杰,别这样说!”苏洛把头埋进被子里,呻吟道。
“怎么不能说?他这辈子反正也快活够了,可以死了!我跟你说,他别被我碰到,被我碰到,不死也得死!”苏杰的眼里却是格外晶亮地闪着光,仇恨的光。
父母离婚时,苏洛已经六岁,多少对父亲有些感qíng,而苏杰只有两岁,在他的成长中,对父亲的记忆,全部来自于母亲的诅咒和抱怨,所以,恨父亲,是他表达对母亲的爱的最好方式。
母亲也在这时走了进来,她接着苏杰的话说:“下次他来,我一定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你,这老东西,真无耻,居然还敢来要钱!他不想想当年,我们一家三口没钱没粮,差点饿死!小洛,你不准给他一分钱,听到没?听到没?听到没?”
“听到了。”苏洛弱弱地答。
母亲满意地向屋外走去。苏杰跟着,亲热地搂着母亲的肩,说:“妈,我昨晚又赢了钱。”
“你也是不争气,只知道打架赌钱!”母亲吼他,话里却是疼爱。
“你不知道……打架赌钱也能发财……”弟弟赖赖地答。
“发得了什么财?好好过日子才行!……”
“好啦好啦!……”
苏洛拿被子蒙住头,只希望把这混乱的人世隔绝开来。温暖的黑暗里,她想再睡一会儿。
迷迷糊糊地,她居然又睡着了,而且在做梦。
自己一个人正在爬山,陡峭的山路泥泞不堪,脚下总是打滑,走得格外艰难,两旁生着灌木丛,疲累时想伸手拉着树枝借力,结果全是倒刺,扎得手生疼。
其实苏洛心里明白自己在做梦,因为她经常会回到这个梦里来,但是,即使知道在做梦,却也醒不过来,只能不停地往上走,往上走,一抬眼,无尽的山路蜿蜒不绝。
手机铃声闷闷地响,越来越qiáng大,终于把苏洛从梦中唤醒,她一掀被子坐起来,满头大汗,喘着粗气。
不管是谁打来,她衷心地感谢那个人。
☆、(四)
苏洛拿过手机,打电话来的是胡总。
“小苏啊!那两个花瓶我不能要了!”胡总劈头就说。
“什么?”苏洛以为自己没睡醒。
“我说,我想来想去,那两个花瓶我拿着没用,你们看是不是可以找别人处理一下。”
“那怎么行?您已经买了,我们不能再卖给别人了!”
“总之,我不要了,钱我也不付了,你们再想想办法吧!”胡总说着,把电话挂断了。
苏洛拿着手机,半晌不知该做什么。
赖账遇得多,但赖的是这么大一笔账,还是头一次。
虽然胡总拍卖前放了10万的押金,可以名正言顺地没收,青花瓷瓶可以再次拍卖,但是,10万和190万,差距有多大?再次拍卖,组织协调和准备又谈何容易?
苏洛想来想去,只好向自己的顶头上司喻秘书长报告。
报告的直接恶果,就是所有人在星期六的中午被召回了办公室。
小秦最惨,她正在发廊坐着,准备烫个卷发,被急电催来,满头乱发迎风飘舞。
“我的苏奶奶,你不会忍过周末再报告?”她望着苏洛,从牙齿fèng里狠狠地吐词。
“我想着事关重大。”苏洛抱歉地说。
“能有多重大?没人买,那两个花瓶会死吗?”
“我怎么知道他会把你们这些不相gān的人召来?”
“如果不召来,谁来看他周末为事业呕心沥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