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不堪之人,不配教养小熙。吐出这四字时,苏砌恒瞬然有种如释重负感,是近一年来未曾感受过的:他达成姊姊的遗言,而无须在大度放手及自私拥有中挣扎,一切甚好,这个世界,总算有件可喜之事存在。
苏砌恒整理好文件,整齐搁在桌子上,缓缓道:“我没打算要求什么,既然生父不在了,小熙就跟著我过日子,我现在的钱也足够扶养他到成年……”
唐湘昔反而不乐意了。“你闹了一出寻人启事,然后一句‘就这样吧’?”
苏砌恒看他的眼神很漠然,仿佛在看一个生人。“不然你想怎样?”
又来了,那股焦躁感。
唐湘昔烦扰不堪,他不习惯苏砌恒这样的态度,他看人时总是软软的,有点唯唯诺诺的,偶尔使点xing子抬眼觑人时里头仍溢著柔软的光,无害可人,可现下却死沉极了,怎?是因为孩子身世不够满意?
思及此,他语调不觉带上嘲意:“罗老好歹是我舅舅,他从儿子出走以后就一直很挂心,孩子既然是罗家的,也该认祖归宗……”
“不。”苏砌恒握拳。“孩子是苏家的。”
唐湘昔呵,“这话可不是你说了算。”
一旁陆洐之cha口:“他没说错,血缘上,孩子有一半是苏家的。”
唐湘昔瞪他,极为不悦,可很快收束住qíng绪。这孩子……他志在必得,不可能任其流落在旁人手里,成为后患,不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不踏实。“好了,先让我见见你那位宝贝外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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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前,唐湘昔接到陆洐之电话,请他去南洐事务所一趟。
他皱眉,陆洐之以前是唐家私人事务相关的律师,后来退出,转而做商业方面的顾问,不过唐艺天演均不归他管。唐湘昔莫名所以,只是对方语调客气,隐含的却是:你不来试试看好了。
附带:呵呵。
唐湘昔去了,跟陆洐之比跩,像个大爷翘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态度悠悠:“有什么事?”
陆洐之不啰唆,身为知名律师,分分钟均是钱。他直接把苏沐熙的口腔细胞跟DNA鉴定书给他,“找你身边的唐家男人去做个鉴定,要有出席唐湘邑婚礼后家宴的,这样范围小很多了吧?”他甚而qiáng调:“最好从你大哥开始。”
大哥素来品行端正,无可挑剔,唐湘昔感觉此句有污rǔ意味,当即炸毛。会谈不愉快,尤其当陆洐之提出主使者是苏砌恒时,他益发不可置信:那只兔子……乖巧的、温驯的、柔和的,胆子撑肥了不过碎碎念两句或bī他喝姜汤,结果竟瞒了一桩这么大的事。
“……所以这是他接近我的目的?”口袋里的手,隐隐颤抖。
陆洐之:“我不揣测当事人任何作为的缘由。”
唐湘昔不语。
过往种种浮现,演得这样好,没送他去天演,真是可惜了。
他拿了样本和鉴定书回到家,整个人处在一种空泛当中,好像方才历经一切的人不是他,他只是旁观,并且嘲:瞧,你多傻?
直到清醒,他第一反应便是取了解躁的药,和水服下后,赫然摔杯。杯子四分五裂,碎片散落一地,尖锐的破碎声令他头疼瞬间加剧,他近乎踉跄,走到沙发,颓然躺下,像头衰败而重伤,不得不离开领地的狮子。
唐湘昔按揉心口,那儿胸闷气短,他眼角发酸,平缓呼吸,虚弱得仿佛患了一场重病,他却不想承认病灶在哪。
那不如让他死了。
不知隔了多久,电话响起,他拿起瞟了瞟,是大哥。
他深呼吸,搁下一切,而后接听:“哥,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发的讯息,你没看?”
“忙嘛。”唐湘昔笑笑,“等会就看……还是你直接跟我说?”
唐湘芝叹气,“没什么,你大嫂介绍了几个不错的女孩子,计画让你认识认识……你何时在家?”
以往唐湘芝说来就来,人不在,搁了东西就走,事后发讯jiāo代,自从上回撞见弟弟“好事”,现在不得不询问一下。唐湘昔瞟了眼桌上的鉴定书,沉默了一会道:“就这两天吧。”
这玩意在唐家不稀奇,每隔阵子就会有人跑来喊她孩子的爹是他们家的,甚至连天生同志的小九都被栽赃过,传为笑谈,可从未有过匹配率如此高的一次,若非明白兔子的xing格及其对外甥的重视,根本不可能造假,唐湘昔压根儿不会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