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筠低下头去,安静地想:车子颠簸得如此厉害还能睡着,他真的是累到极点了。
一直都知道吴维以是那种难得看不腻的男人。第一眼看英俊漂亮,第二眼看更加英俊漂亮的男人。五官完美,轮廓分明,脸型简直无可挑剔;长眉斜挑入鬓,鼻梁高挺,皮肤还是白皙的,白皙得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常年从事野外工作。一个人漂亮与否,很多时候是与生俱来的。有些人怎么保养皮肤都那么糟糕,有些人天天素面朝天依然明亮动人。
好容易驶上一段还算平整的路,陆筠终于松了口气。手一伸,从包里翻出那一沓资料看起来。
开车是毕希古,平时也比较熟悉,说话也完全不见外;他从后视镜看到她翻着资料,哈哈大笑:“小姑娘,你跟吴一个样,什么时候都在看书学习。”
陆筠晃了晃手里装订好的一沓资料:“早上出门时吴总让我把这份地格拉姆地区地质环境调查报告带上,让我先看看,然后总结了告诉他。这么厚一沓,还全英文,全篇的专业词汇,不多看几次怕理解出现问题。”
毕希古一头雾水:“吴忽然让你看这个gān什么?”
谈话声让前座另一个人也注意起来,钱大华回头看一眼,有点诧异:“不是水电站库区的地质调查报告?”
“不是,是整个格拉姆东部地区,也是整个西北边境省的中间地段的调查报告。报告很老了,数据都是五六十年代的,不过总是可以看看。更近的找不到了。”
钱大华看一眼熟睡的吴维以,点点头:“他凡事都比我们看得远一些,可能这报告中可能有些地方恰好值得注意。这也是领导的基本素质。”
实际上陆筠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五十多页的文章是规中规矩的数据信息,包括山脉高原的岩体断层分析。念书的时候学过水文地质学,读起来没有什么困难,专业名词都明白,看着看着,渐渐明白吴维以让她看这些资料的用意。
读到一半时车子又开始颠簸起来,抬头一看,车子正在以极低的速度拐弯,视野范围内的山道上散碎了一地的石块土壤残缺树枝,应该是被清理过了,虽然不够彻底,但车子开过去不成什么问题。左侧的山体上露出了惊人的缺口,褐红色的土壤和岩石在一片绿色中显得刺眼;山道另一侧的是斜坡,青糙倒伏的方向为滑坡事件做了一个完美的脚注。
颠簸惊醒了吴维以,他定一定神,观察了窗外和路况,说:“停一下车,我们下去看看。”
外面很冷,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紧了紧衣服。看来道路刚刚结束清理不久,粘土树枝上履带压过的痕迹相当清晰。吴维以仰头盯着山体看了一会,又蹲下去看地上的石块,微微皱着眉头,仿佛有点忧心。
陆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想了一会后说:“看资料的时候就觉得奇怪,这一带的山体比较稳定,两天的小雨不应该导致滑坡才对。”
“自燃界里让人说不准的事儿多了,”钱大华听到她的话,半开玩笑的开口,“塔克拉玛gān沙漠里能挖出水井,莫名其妙自燃的池塘,这些我都亲眼见过,还有什么不可能?”
陆筠想一想:“我还是更愿意相信凡事都可以解释,只是我们现在没找到办法。沙漠里挖出一口井,也许是因为几十米深的地下有古城和暗河;还有我刚刚看的调查报告,都是四五十年前的数据和分析,当时的大环境都不对,没有几个人真心做学问。还有,这么些年过去,也许山体无意中被人为破坏过,都未可知。”
这一串理论说起来很顺畅,钱大华正想笑着再说上两个很难解释的事qíng,恰好瞥到吴维以微笑着看着她,目光里有着赞赏之意,于是笑眯眯点头:“这么想是对的。工程师踏实苦gān不错,也需要科学的怀疑jīng神。”
陆筠给夸得不好意思,有点雀跃,话就多起来:“哪里哪里。只是觉得学理工的人很难有不是唯物论者的人。大江都可以拦腰斩断,其他什么事qíng不可能?原子弹宇宙飞船探月飞行器,都是科学的成果。自然界最不可理解之处在于它竟然可以理解。看到这些工业文明的奇迹,真是很难相信世界上还有什么科学不能解释的事qíng。”
陆筠和人辩论起来那绝对是一流水准。钱大华摇头一笑:“还是年轻人思路活跃,我说不过你。我活了四十多年,吃了些米,也吃了些盐,还是要说,有些事qíng还真是没法用道理解释,小陆,不是指的工作,是指的其他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