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面如死灰,“都到了这步,你还瞒着我做什么?我们什么时候搬走?”
他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你所谓的马上解决的代价不是你身无分文吗?这套房子马上也要给公司了,不是吗?”
顾持钧原地踱步,脸色骤然一变,他重重拧起了眉心看着我,“胡说什么?”
我看着他,“别瞒我了,合同我都看到了。”
“合同?”他从来都是个聪明的男人,一怔之后几乎是下一秒反应过来,“哦,林晋修给你看的?”下一秒他声音陡然大了好几分贝,尾音上扬,yīn沉而恐怖,“遇到问题后,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回来问我,而是去跟林晋修求证?”问他?跟影帝对质,没有证据怎么行?
我苦苦地笑,“你不可能跟我说实话的。实际上我刚刚问你这件事qíng,你的第一个念头,也是想着先瞒过我,对吗?”顾持钧脚步一挪,朝我趋近一步,竟压得整间屋子气压一沉,宛如风雨yù来,“你的意思,林晋修就不瞒你?”
我没力气也没勇气迎接他bī人的目光,转移了话题,“林晋修说,你还可以回去……违约金也可以再谈。”
“我要回去的话,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了,”顾持钧声音听起来痛彻心扉,“林晋修的话你也信?他对你什么心思你会不清楚?我跟公司解约就是为了一个了断,我不可能容忍公司老板一直觊觎我的老婆!”
说到底,他还是不信我。我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想说,只默默低头翻开书包,取出一份文件给他。“这套公寓不要动了,我不想搬家,”我轻声说,“最后差的那部分违约金,用我家的房子抵押吧。虽然只有这套公寓的一半面积,但地段好环境好,没有按揭。我按照市价算过,足够了。”
顾持钧是真没想到我会这么做,半晌后才拧着眉头开口。“收回去。”他完全不假辞色,话也说得gān脆利落。
“不,你能不能听我一次?你口口声声‘我自己的决定’,却没想你现在面临的状况完全是我造成的。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qíng,是我们两个人的问题啊!”我嗓子一紧,话也说得带上了沙哑的破音,“顾持钧,你就没想过,即便你现在瞒我瞒得滴水不漏,我总有一天会发现真相……到时候要怎么办?我没有办法释怀的,你当真要我内疚一辈子?”
我觉得眼睛cháo湿,隔着蒙蒙水汽看出去,顾持钧表qíng复杂难辨,震惊、意外、不安、难过、伤心……似乎同时出现在他的脸上。他在我面前,从来没有如此qíng绪外露的时候。他使劲揽我入怀,把我搂得死紧,轻轻拍着我的肩膀,哑着嗓子。“别哭,别哭。是我不对,好吗?”他吻我的鬓角。
那天躺在chuáng上,我怎么都睡不着,只能睁着眼睛凝视黑暗中的一点,大脑里无数想法天人jiāo战。顾持钧在我身边睡得很沉,绵长的气息在我的颈窝徘徊,表qíng安静,好像从来没什么事能打扰他的睡眠。是啊,我和他的角度完全不一样,他不觉得解约是多大一件事qíng,但我不能这么释然。人和人的差异就是在对同一件事qíng的态度上体现的。所以他选择不告诉我,打算等所有事qíng都告一段落后再告诉我解约和退出影坛一事。我身体越发僵硬。以前也有这样的时候,身体完全不能动的时候,大脑的脑细胞却异常活跃。忽然身处的好像不是黑沉沉连星星都看不到的卧室,而是空旷的郊外,头顶繁星漫天,耳边风声猎猎。开动引擎,车灯雪亮,蓄势待发,关闭大脑,猛踩油门。风驰电掣,尽qíng飞奔,无拘无束,征服了恐惧之后,再也没有什么感qíng能控制我。我享受到至高无上的自由。那种自由的感觉,我无比怀念。
第二天就是周末,我跟院庆办公室请了假,花了一天把家里最后打扫了一遍,把能搬走的家具统统搬到了顾持钧的公寓。其实这间屋子在我捐出化石和仪器后基本已经半空了,东西并不多,搬家工人往来了三趟就搬空了屋子。
我这才发现我家原来很大。和顾持钧站在屋子中心,说话都有回音。顾持钧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开口,面无表qíng。默默环顾四周,我顺着他的视线往周围望去,褐色地板白色墙壁,窗帘在风中猎猎作响。门口忽然一响。我回过头,有风从门口chuī来。恍惚中似乎看到父亲背着大包小包,牵着我的手推门而入。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我和爸爸在家的时间是极少的。小的时候,整年都在外头,七大洲五大洋,那么多可看的风景……虽然外面的世界有趣又新奇,但在长久的奔波之后回到家,总那么让人愉悦,只需要在家中的沙发上坐下,煮上一壶热茶慢条斯理地喝,一年的辛苦疲劳就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