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很狠,比他欺负我的时候用的力气还大。
那时候的我才十五六岁,多多少少怀了些罗曼蒂克的心思。心里某个角落怀着一点幻想:难道林晋修是来救我?很快,幻想就破裂了。
那群人很快散得gāngān净净,林晋修领着我去了社团办公室,扔给我一条毛巾,又问了我一句我做梦都没想到的话:你没有妈妈?
我沉默地点头。太冷太冷了,浑身麻木不堪,不想跟他斗嘴斗气。心里感觉很复杂,虽然他帮了我一次,但追根溯源,我被欺负是因他而起,一笔难算的烂帐。
我东想西想,却听到他的声音:什么时候?
我不解其意,愣了好一会才想起他还在继续刚刚的话题,于是回答,我从来没妈,我爸说她生下我就走了。
他看了我一眼。如果我没分辨错的话,我想我在他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叫同qíng的qíng绪。他不是那种会流露出多余同qíng的人,而且我们也没熟悉到那个程度。除非他对我的遭遇感同身受。
但他没再说什么,挥手让我走。
走到门口他轻描淡写道:跟我认个错,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从小父亲就教育我,违背原则、违背良心的事qíng绝对不要做。哪怕我被欺负得比现在更厉害也不可能跟他认错。因为我根本没错。
我一记冷笑,摔门就走。
在他眼底,我肯定不识好歹;所以消停了没两天,对我的欺负又卷土重来。
后来跟林晋修争斗的过程中,我逐渐知道,林晋修**岁时,他的母亲在一次意外事故中过世了,而我被他撞见惨状的那天,恰好是他母亲的忌日。
——换言之,也就是今天。
“能让你请假的事qíng,应该是大事儿了。”
林晋修低声笑了笑。语气带着点往日的笑意和调子,说明他的心qíng正在变好。我收回飘忽在过去的思绪,也放松下来。
他今天qíng绪异常,只可能和他过世的母亲有关。
“跟人约会去了。”我这么回答他。
“约会?”
“曼罗的一位同事。”
“哦,那个谁——”他因为想不起名字而顿了顿,“沈什么的?”
我不觉得林晋修会关心我的私事到这个份上,大概是餐厅的谁跟他提过我和沈钦言最近走得近,但这事儿从来也不是什么秘密。
“是这么回事。”
我头也不抬的回答,手上的动作一点没慢。清理到了茶几附近,林晋修gān脆把双腿搭在茶几上,我跪在地毯上,清理着玻璃渣,一点点用软抹布吸gān毯子上的水渍。抬起头,看到旁边的他胸腔低低震动,进屋后我第一次听到他笑出了声。
“我不知道你对那种小男生也有兴趣。”
“他是比我小了一岁多,但年龄不是问题,”我随口说,“我可从来没否认自己是颜控。”
“标准太低了。”林晋修不咸不淡开口。
“标准又不是活物,适合自己就好。”我瞥他一眼,回答。
“看来你的审美水平下降得厉害,”他低低笑起来,身子前倾,伸出根手指点了点我的额头,“给我倒杯水。”
我直起身子,摘了塑料手套,去厨房倒了杯水拿出来。
他颇满意地接过杯子,饶有兴趣,“你们在一起做什么?”
跟林晋修谈谈别人的话题总是保险的,我也乐得找件事儿说。
“一般qíng况下,我帮他补课。我建议他考我们学校的戏剧学院,现在还在准备入学考试。”
“那今天的约会也是这样?”
“这倒不是,他和一些朋友组了一个小剧团,自己筹备了一个舞台剧,我去看他们演戏了。”
林晋修“噢”了一声,示意我说下去。
“很有活力的剧团,”我说,“排演的是乔伊斯的《死者》,大家都非常有热qíng,虽然只有我一个观众但还是很认真的表演。尤其是沈钦言,我没想到他真的有天赋——”
我的声音嘎然而止。右侧的手臂无声无息地bī近,手指“唰”地擒住我的下巴,qiáng行带着我抬起头。我险些咬到舌头,因为打扫的缘故,我半跪在沙发和茶几之间,能动的余地极少,愤怒又大惑不解地看着沙发上优哉游哉的林公子。枉我从进门开始,一直顺着他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