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起初对我放任自流,后来被我吓得够呛,曾经有一度勒令我不许开车。我爸那样的科学家,哪里知道青chūn期的孩子越bī越逆反,越不许做的事qíng越要做。有阵子在学校被欺负得太狠了,jīng神上的压力太大,随时随地都处在bào走的状态。
每个人缓解压力的办法都不一样,有人抽烟有人喝酒有人运动,而我,是飙车。
半夜开着家里的旧车出城去,加满油,在高速路上开个数百公里又开回来。敞开车窗,速度飙到一百五以上——车子上的零件都在“噼啪”作响,好像随时都可以散架,人仿佛也可以飘了起来。平时在学校里受的气就这么飘散在高速公路上,随着夜风走远。
压力随时随地都会有,每次无法排解我就如此pào制。谁能想到,我白天是讨老师喜欢的优等生;可一到晚上,却在变态疯狂地折磨家里的车。
现在想起来,我那时候也太胆大了,几年下来,午夜飙车的事做了几十次。万幸的是,我虽然如此疯狂却一直没有出大的jiāo通事故,真是命大。
意识到自己的做的事qíng毫无意义,是在上了大学后。一天发泄完毕开车回家,我难得心血来cháo放慢了车速,把车停在了路边。夜风cháo水一样在耳边涌动,chuī动了时间和空间,宁静的小湖泊就像月亮滴下的泪珠在地球上凝结,岸边糙丛中的昆虫jiāo响着和声,抬头看着满天的繁星,那些镶嵌在天幕上银色的眼睛对我微笑、眨眼。
它们的眼神写满了秘密。这种神秘,我们普通人永远无法驾驭,只能充当旁观者。
我大哭了一场,开车回家,从此彻底戒了这个毛病。
我开着大郭的吉普在静海市的主gān道上飞奔,速度控制在市区车速的上限。
说实话,太久没有开过这么高的速度,起初有点发憷,但慢慢顺手起来。吉普车颠簸时零件发出的“吱呀”声,飙车时风过脸颊带来那种血液逆流的亢奋让我既陌生又熟悉。
在这个jiāo通繁忙城市,速度不快一点儿真的没可能四十分钟赶到电视台。正是新年时节,大街上的车比平时都多,我看到红绿灯时能闯就闯,能超的车就迅速超过。
为了安全,我jīng神高度集中,简直可以媲美一学期不听课最后一个晚上突击一本书的状态。偶尔分神,用眼角余光瞄一眼沈钦言,只看到他脸色苍白,连唇都没了血色,看上去真是被我吓得够呛。
总算一路平安地赶到了MAX广播公司总部的大门口。
MAX的大楼几乎算得上是静海市的标志之一,外形看上去像两艘帆船,阳光照得湖水颜色的玻璃墙壁粼粼波光,相当气派。当然,MAX也完全可以这样牛气冲天,作为创办至今已有六七十年历史的老牌广播公司,旗下频道无数,尤其qiáng于新闻和娱乐,各种节目的收视率常年位居前几位,至于其他的相关业务更不要说了。
我们去的地方是MAX的节目制作中心,就在总部旁的裙楼,安露正在大楼下等我们。
我跳下车,她满脸兴奋地扑上来抱住我,连珠pào似的感慨,“啊啊,学姐你太帅了!老远就看到你的车,真是神乎其技啊!我还在想谁这么厉害可以这么连超四车,结果是学姐你啊!沈钦言在电话里说你开车飞快我还不相信,结果你比我想象的还帅!深藏不露!学姐,我真是爱死你了。”
我深吸一口气,揉她的脸,“我也爱你,真的。音响。”
她大笑起来,指了指脚边的两高两低的箱子。
沈钦言虽然在车上脸色苍白,但脚一挨到地就恢复了正常的颜色,迅速和安露身边的电视台工作人员把箱子抬上了后座。
安露拍了下沈钦言的肩膀,“你以后可要好好感谢学姐啊,她两次找我帮忙,都是因为你哦。”
沈钦言重重一点头。
“等今天忙完了,我请你吃饭,地方随便挑,”我说,“顺便祝贺你成为主持人。”
她笑起来异常明丽,让人看了就心qíng大好,“学姐,不用请吃饭,等你挣了钱再说吧。其实,我也是借花献佛。学姐你肯跟我做朋友,已经是我莫大的光荣了。”
挣了钱?我真想对着苍天泪流满面,看来全世界都知道我是贫穷人口;至于借花献佛?借谁的花献谁的佛?她太抬举我,我受宠若惊。
我虽有此一问,但碍于时间,也没细问,重新跳回车上,又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