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昊坐下,目光不知道看向哪里,但是却在回答刚刚的问题:“我是下午回来的,我爸说她伤得非常严重,住院了,我就来看看。刚才去问了问医生的qíng况。医生说是你送她来的。医生还说她是心脏刀刺伤,伤口不大也不深,但是割到了冠动脉,出现过短暂的失血xing休克,然后……”
第十二章伤害(9)
他重复着刚刚听到的医学名词,以“这个故事永远不会完结”的语气一直不停地说下去。
等到他说够了,陈子嘉才说:“都没错,是这样。”
苏措的目光渐渐恢复清明,淡淡地说:“陈师兄,麻烦你出去一下。”
陈子嘉轻声叹了口气,带上了门。
“你要说什么?”许一昊语气虽然冰冷,可那目光却还是暖的。
“我一直没跟你道歉,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跟你道歉。”苏措缓慢地开口,“如果我是你,也不会原谅自己。真的,都是我的错,你不要因此迁怒于其他女生,她们没有错。也不要因此迁怒为止。你都没见过他,也不了解他,所以请你不要怪他。”
“你找我回来,就是说这个?”许一昊靠着墙,面无表qíng。
“是,就是这个。对不起,”苏措自顾自地问,“如果那天我休克之后就死了,像我的爸妈,像我的爷爷那样死了,你还会怪我吗?”
他qiáng自镇定的神色终于起了变化,疲乏,悲悯,怆然,无奈,太多的qíng绪如cháo水一样涌来,然后都不肯退却,全部堆积在他的眸子里,“不要说傻话。”
苏措只笑,“我也就是说说。我能活着是我爸爸妈妈的两条命换回来的,所以我怎么会死呢?他们是抱着我死的,车厢爆炸了,碎片到处飞,火苗炸开的声音在耳边响,可是他们一动不动地抱住我,还捂着我的眼睛。父母都是这样的,为了孩子,什么都舍得,什么都给得起。所以你别跟许校长斗气了。他不是圣人,也会做错事qíng,你还要怎么样呢?他做的每件事qíng,都是为你好。真的,他也只是你一个人的父亲而已,从来也不是别人的。”
许一昊听完后静默良久,那表qíng不知道是哭还是笑,“是我爸让你来当说客的?很好,他没有找错人,他从来也没找错人。”
窗外风声更急了。这番话说完,苏措听着听着倦意袭来,靠着chuáng头,不说话。许一昊到底还是被这番话触动了,终于扭头离开;他拧开房门,跟门口那人短暂地对视之后,说:“你好好照顾她。”
如此郑重其事。这是他们两人这辈子第一次这样郑重地jiāo谈。谁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走廊里风声闯堂而过,两人的衣服、头发,都chuī得向着一个方向,无端端地生出一种悲切的感qíng;惊雷声响在耳畔,闪电起的时候,他看到陈子嘉点了一下头,然后,再点了一下。
这似乎就够了。
雨终于倾盆而下,热了这么久,也应该凉快一下了。怀着这样的念头,苏措沉沉睡去。
放假后学生们都离开了学校,杨雪晚了几天走,把自己的东西搬到了一位师姐的宿舍里,因为不再像毕业的那几天那样忙得两脚生烟,她天天往医院跑,不热的清晨和傍晚推着苏措去校医院外的小院子里看看风景,热的时候在病房里chuī着空调陪着苏措聊天叙旧,同时帮苏措解决那一大堆水果,一说话就是“想当年如何如何”,她们自己都觉得,这番光景就像两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一样。
放假之后的一个星期,杨雪被家里几个电话催了回去,说是她爷爷病危。苏措本来想去送她,可是杨雪坚绝不答应;最后她只能静静坐在病房的窗口前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忽然生起一种凉透肺腑的苍凉感:也许,在未来的很多年里,她都不会再次碰到这个有着慡朗笑容的女孩子了。一个时代随着这个背影就这么过去了,就这样沦为了记忆。就像是一首诗里写的:我们如海鸥之与波涛相遇似的,遇见了,走近了。海鸥飞去,波涛滚滚地流开,我们也分别了。
第十三章希望(1)
研究生的基础课程学习是在西部的一所大学里学的,为期一年半。那所大学虽然不及华大那么有名,但在国内也是一流的大学,城市是有名的古都,千多年来都彪炳史册,随便挖个坑就能挖到瓶瓶罐罐。仿佛所有的风光全在那一千年历耗费掉,现在看上去也就是个普通的大城市而已,如果不是无处不在的遗址,也跟别的地方没有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