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冷。”老头笑眯眯的将自己的裤脚卷开,里面严严实实地包着一层塑料袋,“非常暖和。皮皮你能借我几块钱吗?”
“这是五十块,上次我欠小jú的,您不用还了。”皮皮拿钱包,递给他一张钞票。
“谢谢,”老头将一叠纸从书包里抽出来,郑重地递给她,“这是我的手稿你收着。万一我得了菲尔茨奖你可以拿这个卖钱的。”
“好的,我一定珍藏。”
这就是辛小jú的爸爸辛志qiáng。辛志qiáng本来是一名新华书店的工作人员,参加工作不久,因为看了徐迟先生的《哥德巴赫猜想》,决定将毕生的jīng力投入到证明哥德巴赫猜想的事业中去。他证了五年,没证出来,老婆跑了。又证了五年,还没证出来,被送进jīng神病院。出了院,他开始流làng,露宿街头,偶尔回家向女儿要点铅笔和纸。
小jú一直很崇拜她爸爸,一直以为是他是天才数学家,直到有一天她鼓起勇气拿着父亲的手稿去拜访了一位本省的数学权威。仔细阅读之后,那位权威很认真地告诉她:“你父亲是位天才,只是不懂数学。”
小jú的世界就此崩溃。
她是班上的数学尖子,但行为怪异,不讨人喜欢,连老师都不喜欢她。上课举手也不点她的名。
因为小jú脾气很爆,动不动就爱打架。
她又很讲义气,常常被人利用。此外,她住的地方离烈士墓很近,大家都认为她不吉利。
皮皮本来和小jú不是很熟。因为小jú长得很漂亮,排名第七,算是优等生,平日她们是不往来的。此外皮皮还有点怕她,因为小jú成天拿着一把大伞,三言不和就跟人打架,她的主要对手是男生,经常被男生揍,但女生一见她就怕得要命。所以小jú有个外号,叫“愤怒的小jú”。大家暗地里把她看成是某种不稳定因素。在学校她会打架,嫁了人,她会通jian,工作了她会贪污,成功了她会犯罪,失败了她会吸毒。她会有一个很生动很惊险的人生。
话说皮皮第一次和小jú打jiāo道是一次放学的路上。那天家麟打球培训,她一人回家。结果她在校门外的一个小道上遇到了正在挨揍的张佩佩。揍她的人是汪萱。两人正抱着撕扯对方的头发。个头高挑的汪萱占了明显的上锋。皮皮二话不说就冲了过去。
她原本只是想劝架,后来汪萱揍了她一拳,她怒了,便帮着佩佩一起打。可是汪萱是学过武术的,两个人都不是她的对手,汪萱一脚踹过去,正中皮皮的心窝,她直直地倒下了。佩佩拉着她就要跑,又被汪萱一个扫堂腿带倒。正在不敌之际,只见眼前忽然来了一道黑影,辛小jú提着她的大伞就冲了上来,见汪萱没兵器,将大伞往地上一撂,徒手空拳地和她打了起来。
倒也不是一番恶斗,因为小jú太qiáng势,汪萱很快就被她揍得无还手之力。可是她的嘴还很硬着,嚷嚷着说要向老师报告。这一报告不打紧,作为宣传委员的皮皮努力了一年的“优秀学生gān部”就泡汤了。
后来小jú放了汪萱,她一边骂一边哭地跑了。皮皮询问佩佩方知,原来是佩佩先动的手,因为她实在受不了汪萱平日对她的“心理折磨”、“行为污rǔ”和“口头bào力”,决定以卵扑石地揍她一顿。不料自己完全不是对手。接着皮皮又问小jú:“你为什么打汪萱?”据她所知,她们之间并无仇怨。小jú冷冷地来了一句:“平日素来看她讨厌,就想揍。”事了拂衣而去,只剩下皮皮和佩佩相互扶持,一跛一歪地回到家,思考来日对策。
晚上在走廊遇到家麟,皮皮便苦着脸一面将发生的事qíng告诉给他,一面叹息自己快到到手的“优秀班gān部”泡了汤。家麟听了,淡淡地说:“不要紧,她不会打小报告的。这事我去替你解决吧。”
果然过了一个多月都没有动静,紧接着皮皮如愿以偿地拿到了优秀班gān部的证书。
皮皮请家麟吃冰棒,同时问:“汪萱的事你是怎么解决的?”
“嗯,那个,”家麟说,“我带她玩了一趟中山公园。”
皮皮怒了:“你牺牲色相啊。”
“嗯,牺牲了。”
因为这件事,皮皮很感谢小jú,觉得她很神秘,还有点崇拜她。后来小jú高考失利,分数比她还低,便没有上大学,在社会上混着,四处打工。她们没有联系,直到皮皮进了晚报,偶尔去马路对面的麦当劳吃饭,这才发现小jú在里面打工,有时是收银员,有时包汉堡。两人渐渐地亲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