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贺兰静霆的party,皮鞋是万万不能穿的。皮皮换了一双帆布球鞋,下班临时买的,朴素的料子,式样很别致,鞋面上镶了几块绿松石。
最后她找出自己喜爱的香水。佩佩却说:“别用了,你自己够香的。”
皮皮闻了闻自己的衣服:“我香么?我没洒香水啊。”
“挺香的,还是好闻的香味。什么牌子的?下次我也买一瓶?”
皮皮呆了一下,继而释然。那么,这就是贺兰静霆种的香了,自己闻不到,别人却可以察觉。当下只好敷衍:“可能是商场里的销售小姐喷的吧。”
谢天谢地,佩佩没有继续盘问。自从两次相亲失败,佩佩对皮皮去见任何男人都持谨慎和不评论态度,除非结果是积极的。
日头落得很快。佩佩离开不久天就黑了。
天际的亮色一点一点地收敛,墙上钟声暗淡,七点过后不久,皮皮就从窗外看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宿舍大楼外的梧桐树下。
南方的chūn季本来就早,一连晴了十几日,气温骤然攀升,暖风chuī来,已是初夏景象。
怕冷的皮皮觉得天气还没有那么热,贺兰静霆却已是夏天打扮。纯白的亚麻衬衣,淡灰的休闲裤,赤脚穿着沙滩鞋,露出白皙的脚指。整个人看上去黑白分明、清清慡慡。大约刚刚洗过澡,他的身上弥漫着一股cháo气,混合着剃须水的香味,头发湿湿的,又黑又亮,不知是忘了chuīgān,还是特意上了摩斯。
他正要按楼下的门铃,蓦地看见皮皮走出来,便摘下墨镜,对她一笑。
其实贺兰很少笑,嘴角都不弯一下,多数时候不过是眼眸微动,笑意仿佛一只从心底浮出的汽泡,瞬间便释放了。皮皮微微一怔,觉得那笑容似曾相识,甚至那张脸以前也仿佛在哪里见过,仔细一想又毫无头绪,不觉有些恍惚。
“嗨。”
“嗨。”
“没让你久等吧?”他问。
“没有,你太准时了。”
寒暄完毕,贺兰静霆绅士十足地替她拉开了车门,看着她扣好安全带,然后到驾驶座上开车。
“是很大的party吗?”皮皮问。
“不很大,二十几个人吧。”
“是你们博物馆的同事?”
“不是。只是我的一些朋友。”他淡淡地说。
皮皮乐了:“原来你还有很多朋友。我一直以为你只喜欢一个人呢。”
“我是喜欢一个人,”他说,“不过我也有几个朋友。”
然后,皮皮开始问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了:“会有很多吃的吗?”
但凡听说有聚餐,皮皮中午就不吃饭了,将肚子留到晚上。所以她现在真有些饿。
“嗯。会有很多你喜欢吃的东西:烤jī翅、烤香肠、烤鱼、烤螃蟹、烤龙虾、烤蔬菜、各种点心和水果……”
“听起来有好多荤的,有你喜欢吃的吗?”
“我没让他们准备。不过我不介意陪你吃点水果。”
“你的朋友喝酒吗?我带了两瓶葡萄酒。”皮皮指着放到后座的一个大袋子。
“当然会喝。你太客气了——”
气氛有点怪哦。两个人不冷不热地聊着。皮皮突然觉得贺兰静霆今天特别友好、特别客气。
汽车很快出了城,向西驶往本地一个著名的风景区。那是一座面积巨大的森林公园,群山环绕,北面临着一个本省最大的淡水湖。因为山上有个观音寺,所以也叫观音湖。湖边是一溜白色的沙滩,旁边是茂盛的桑林。因为离城较远,皮皮只去过一次,还是五年前的事。
车在高速公路上开得飞快。皮皮注意到贺兰静霆的手臂已能运动自如,便说:“嘿,你手上的伤好了?”
“好了。”
“眼睛也——”
“看不见路我能开车吗?”
“对。”
没话说了。贺兰静霆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问一句答一句,都很简洁,皮皮觉得有点闷,便把车上的收音机拧来拧去,拧到那个降E调的短波台,里面放着一段舒伯特的小夜曲,呜呜咽咽,如泣如诉,听得让人直打瞌睡。她渐渐有了困意,几乎要睡着了。没过多久,汽车驶入森林公园,在幽暗的林间小道上曲折向前。十分钟后,眼前蓦然一亮,却是一处银色的湖滩。当中熊熊地燃着一堆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