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隔行如隔山,但搞文艺理论的没有谁不知道苏少白,S大学中文系的镇系之宝,文艺理论界的权威。何彩虹考研的时候还细读过一本他的叙事学专著呢。不过听说此人xingqíng耿介,脾气孤傲,对学生挑剔到chuī毛求疵的地步,所以没什么人缘。和他年岁相当的博导从能够带博士到退休再不济的也带了二十几个学生。而到目前为止,从苏少白的手上只毕业了三个博士。没毕业的个个对他瞋目切齿。
“对。”
“那么说……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第三个?”
他点头。
“听说苏少白是个独身主义者?”
“对。”
“那你呢?你也是吗?”
他想了想,说:“不是。”
“听说苏老平日不苟言笑,但在自己学生的毕业典礼上却会咧嘴大笑和他拍照?”
“嗯……有这回事?不大记得了……没注意过。”
“毕业典礼那天你笑过吗?”
“没有。”
“为什么?你不高兴毕业?”
“高兴了就一定要笑?”
“如果不笑,谁知道你高兴还是不高兴?”
他转过头来审视她,慢慢地说:“我高兴不高兴,不需要别人知道。”
“季老师,今年流行一个词,叫‘装酷’。”她禁不住哈哈地笑了起来,笑了半天,见季篁一点也不笑,只好低头看自己的脚。
这时她的手机忽然响了,彩虹看了看来电显示:“Hi,东霖。”
——我挺好的。
——我……在学校呢。今天有个例会。
——哦,别来接我!例会完了系里有老师请吃饭。你知道啦,我是新人,不敢不去,会很晚回家的。
——几点?不知道几点。说是吃完饭要打牌,打通宵都不一定。
——放心放心,同事有车,晚了帮送。
——明天?明天……没空。你知道啦,要考博,晚上报了个英文复习班。
——不不,我的英文不好,真的不好。六级哪够?
——这样吧,我有空一定给你打电话,行吗?
——再见。
彩虹挂了手机,不由自主地擦了一把汗。回头看季篁,他的脸上漠无表qíng。
她耸耸肩:“是我的一个朋友。我可不想让他看见我这付模样。”
“何老师,今年流行一个词,叫‘装酷’。”
她扬脸皱眉:“嗨,不可以取笑我!”
“为什么?”
“别忘了,从辈份上来说你是我的长辈。”
“我是吗?”
“你是关烨的师弟,我是关烨的学生。因此,你是我的师叔。”
季篁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立jiāo桥下路况复杂,出租车只能停在马路的对面。可是季篁却执意要送彩虹过街。
“唉,季老师,真的不用送。我家就在对面,哪,你看那个铁门,当中铁条被扭开一个大dòng。这是后门,不让进车,原来连人都不让进,实在太不方便才弄成这样子的。我天天打这儿走,没事的。谢谢你费心送我。”
“看着灯,绿灯了才让过马路。”
“我过马路从不看灯。”
“为什么?你不怕死吗?”
“你可知道?这个社会对人的最大束缚,不是父权主义也不是独裁政治,而是jiāo通。现实的,路上的;虚拟的,网络的。相信我,这是才现代社会对人类的最大束缚。”
“所以你不看灯?因为……你要解脱这种束缚?”
“对了。我像一只原始动物那样过街。计算好汽车前后的距离和速度,看着有足够的空档,我就从容地走过去。向来如此,从未有错。这是一个城市人的基本技能。”
“我是乡下人,难怪我不懂。”
说完了这句话,他一把拽住她胳膊:“何老师,我就跟你过这一次马路,你能不能迁就一下我的安全感?”
直到绿灯亮了他才松开手。
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彩虹禁不住轻笑:“季老师,你是家中老大吧?”
“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