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表演已经开始,声光电弄得煞是jīng致。黑漆漆的屋子里,只有舞台部分灯火通明。乌压压的人群像凡间红尘土粒,仰望天上宫阙。红光满面的领导和学生gān部在宫阙里走来走去,男的斯文潇洒矜持稳重,女的妩媚俊秀眉目分明,个个嘴角含笑,人人眉分八采。
这次获得省里奖励的除了历楠,还有五六个其他学院的同学,校长非常重视,要把这几人树成典型,以配合即将到来的211检查。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大家有些措手不及。两周内把一场普通的文艺表演搞成大型励志颁奖典礼,实在是考验人的活儿。但是顾华之做到了。
☆、Chapter07(1)
顾华之穿着白色缀金丝的蕾丝公主裙,露出白皙优美的小腿肚,优雅从容地在万众瞩目之下谈笑风生,有条不紊地主持着晚会。
乔锦凑过来低声不怀好意地说:“你看,前排都是男生哦。我打赌如果能买票,他们肯定一人买四张票。”
余歌奇怪地问:“要那么多gān吗?”
乔锦说:“可以躺下来看。”她比画了一下,“从下往上看。喏,那么短的裙子,好看极了!”
“去,你那脑子想点好的行不!”
三个人窃窃私语,会场的大灯突然打开,表演告一段落,又开始颁奖了。
书法的,宣布名单的是副校长,历楠的名字第一个蹦出来。雄壮的音乐响起来,余歌伸长了脖子看着上台领奖的地方。乔锦看了看历楠,历楠和余歌一样也伸着脖子看。
其他人自然也关注,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历楠不打算上去。
从念出名字,到上台领奖,中间没有多少空白——顾华之从从容容地走了上去,大大方方地把奖状和奖杯接了下来。
余歌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乔锦轻轻地骂了一声脏字。
历楠只盯着坐在前排的萧逸的侧脸,远远的一个朦胧的侧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音乐停止,顾华之举了举手中的奖杯,站在麦克前,清脆的声音响起来:“今天历楠同学有事不能来,委托文艺宣传部代她领奖,我很荣幸,能有这个机会谢谢校领导对学生会文艺宣传工作的关心……”
“关她屁事!”乔锦低低骂了一句。
历楠忽然站起来。
乔锦和余歌吓了一跳,“历楠?你gān吗——”
话音未落,历楠已经走到前排,从容地登上舞台。观众席起了一片骚动。
顾华之停下讲演,惊愕地看着历楠快步走上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历楠看了看顾华之,又看看她手里的奖,转身站到麦克前。礼堂里大灯都打开了,可以看清楚坐在前排的萧逸的脸,一脸的诧异,但绝不是惊喜。远处可以看到人们在jiāo头接耳地低声议论,有人还伸出手指比比划划地指点着。
历楠深吸了一口气:“我叫历楠,那幅字是我写的,写了一半。获奖是件好事,它让我有机会请寝室同学吃饭。没有她们把我写的东西送去参展,就不可能有这次获奖的机会。”历楠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我从没想过获奖,但是,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也不会qiáng求,更不会用欺骗或者其他的手段巧取豪夺。名誉之所以为人珍惜景仰,就在于它的光明正大。那些窃取来的,与其说是名誉,不如说是耻rǔ!有人说这是权术,是适者生存,是结果决定一切;我却要说,那是良心让狗吃了的人放出来的屁!”
最后一句粗俗至极,但是历楠说得很平静。即使那个脏字,也咬得字正腔圆,好像一个毫无任何额外含义的物质名词。会场里的气氛因为这句脏话略有骚动,从乔锦那个方向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两三下之后安静下来。
历楠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顾华之,灯光之下,她的颧骨格外的红,不知道是不是腮红打多了。
历楠继续说:“我爸妈一直告诉我,做人要诚实,撒谎会被天打雷劈。这个世界有很多无奈的事,这个学校有很多聪明的学生,这个大会有很多辉煌的荣誉,但是做人——要诚实。也许我还年轻,所以,我还相信品德——应该高于就业或者评语。”
历楠没理顾华之,径直走下主席台,拉开厚厚的大门,扬长而去。
初冬的风细细的好像一根冰凉的铁丝贴在ròu上。
历楠长长地吁了口气,回头看了看在夜色里变得有些虚无的会场圆顶,放慢了脚步。裹紧身上的大衣,历楠忽然笑了,扑哧一声随即戛然而止。她小心地看看周围,万籁俱寂,只有gān枯的树叶在沙拉拉地作响。历楠仰起头,冲着朗月疏星哈哈哈地大笑三声,仿佛释放出一股郁结之气,然后一连串的笑声便不受控制地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