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她也会摸着手腕上的手铐,感受那种冰冷的感觉。她总是想,如果监狱里的感觉比这个还差,那倒不如一枪毙了。十八年后转成猪狗,每日吃吃喝喝,qiáng似现在。
检测结果出来,没有吸毒。
这意味着一切都是谣言,意味着有一部分视线被转移到她身上的时候,有人借此机会做别的事qíng。
文卿很想见唐嫂,闭上眼模拟两人见面的场景,却真的相对无言。她想问为什么,但是换了自己,一个平常不错的朋友求你打个电话,你能拒绝吗?她想说我不怨你,可是自己的人生完全因为这个电话改变,说不怨,真是不甘心!病chuáng上的日子很难熬,熬过去又很简单。每天看着窗外的蓝天和一角的树枝,数着落叶和偶尔停留的小鸟,心会慢慢地静下来。甚至,她会忏悔,忏悔自己知道得太多,忏悔自己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今日之果昨日之因,谁也怪不得。她本就是随遇而安无所求的人,对世界、对人、对己,都不苛责。慢慢地,对俞露的那点儿怨恨也没有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何况是俞露那样的人。牵制了自己,便牵制了宋沙和伍兵。她一向不信这二人,这样做再合理不过了。
老石再次出现的时候身后跟着伍兵,“文卿同志,辛苦你了。”他解开文卿的手铐,“不过你的伤势还需要静养,这里的条件不错,费用也都付了。你好好休息吧。”
文卿苦笑,都一个月了,这地方就算是天堂也不能待,“我能离开吗?”
“好好,随便你。”老石笑眯眯地说。
穿上警服的他,笑得像街道办事处的,文卿奇怪他怎么能做缉毒警察?
文卿扶着站起来,躺了这么久,胳膊都瘦了。不是吃得不好,是肌ròu萎缩。
伍兵没说话,一上来扶住她。老石说:“这次多亏了伍兵同志,我们才能及时破案。不过,按照伍兵的要求,我们会为他保密,既不会请他作证,也不会在任何资料中提起。你放心好了。”他好像很亲切的样子,“唉,伍兵为了你真是出生入死啊,你不要怪他啦,他是一个好战士!”
他没说如何处理文卿。离开这里?以什么名义离开?文卿发现,自己想通的都不通,一遇到事qíng就变成俗人。各种qíng绪纷至沓来,一时间只能低头不语。
伍兵一直没有说话,人消瘦了很多。
老石说:“这些日子,老伍天天来看你,你昏迷的时候他就在外面守着。唉,不容易啊!”
原来真的有人!文卿低头去看,那人正半蹲在地上,为她穿鞋。很仔细地套好袜子,厚厚的棉线袜子,他还记得自己怕冷。只是鲜红的颜色有些刺眼,他也记得要驱邪吗?文卿想笑,鼻子一酸却要掉泪。
老石已经悄悄地退了出去。伍兵握了一下松松的裤管,起身为她换衣。文卿有些不习惯地挡住他,自己换好了内衣和裤子。
伤口只是结痂,动作并不方便。回头看见伍兵沉郁的脸,她终于笑了出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伍兵没说话,伸手阻止了更为艰难的套上上衣的动作。
轻轻褪去病号服,露出雪白的肌肤和那块狰狞的红痂。暖气早就来了,病房里温度适宜。文卿以前总不愿去看那里,似乎这样就证明一切都是梦,但是今天面对伍兵,她终于低下头,第一次去看自己的伤口。嚣张的狰狞、静态的血腥,不大的一处,鼓鼓的,聚集了天下的丑恶。她忍不住轻轻地去摸凹凸的地方,是涌出来的血凝结,然后一次次地换药,最后形成的吧。那疤并不大,也不圆,周围的皮肤好像被抻紧了一般,拉出一条条放she状的细线。
一只大手覆在她的指头上,轻而坚决地分不开。扶起她的胳膊,雪白的带着jīng纺味道的无托胸衣穿在她身上。这是她常穿的最舒服的一件衣服,却不是她“jiāo易”时穿的。伍兵带来了全套新衣,就放在一边。
伍兵绕在她身后,慢慢地扣好搭绊。两只有些粗糙的手掌在她的蝴蝶骨上微微停留,便迅速离开。一件件的,从胸衣开始,慢慢地为她套好。伍兵在她身边忙活,愈发粗重的气息,在她耳边回dàng,熟悉的味道愈来愈浓,文卿才发现,已经很久没有闻到了。
此番环绕,恍若隔世。
穿好后,伍兵把文卿抱在怀里。文卿微微挣扎,伍兵开口,却惜字如金,“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