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记忆_作者:木浮生(38)

2016-11-07 木浮生 女追男

  然后我收起伞,踮起脚尖,观察了下他那揉红眼睛。

  “另外一边呢?”

  “还在。”他说。

  “那你别动,帮我拿着东西。”我说完,就将手里的伞和书一股脑儿全部给他,随即弯腰,借着手机的微弱亮光在地上找那只掉下来的镜片。

  “算了。”他说,“挺难找的。”

  “你可别小看我,我可是火眼金睛,以前发夹上水钻掉地上轻而易举就找到了。”我说着,蹲在在地上,脱掉绒毛手套,□着手指,在留着残雪的地上仔细寻觅。

  也不敢抬脚,害怕那东西被我自己踩着了。

  雪花一片一片飘下来,落到我的发上和肩头,然后忽然又停了。

  我一抬头,看到慕承和替我撑开了伞,于是冲他笑了笑,再继续找。

  “你眼睛多少度?”我一边忙活着,一边问。

  “左边六百,右边五百五。”

  “度数这么高啊,我两只眼睛都是五点零,羡慕吧。”

  “恩,挺羡慕的。”他很配合地说。

  接着,我起身,将那个透明的小塑料片捡了起来,递给他,嘿嘿一笑说:“你看,不是找到了么。”

  虽说五个手指被冻得通红,我却全然没放在心上,还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获胜者模样。

  他怔忪了一下,垂头看着我的手,再将目光缓缓上移,最终落到我的脸上,最后不禁笑了,“你可真是个孩子。”说话的时候连眼神也柔和些,似乎在这寒冷的冬夜中有着穿透冰雪的暖意。

  我嘟着嘴抗议,“我才不是孩子,我都二十一了。”

  很奇怪的感觉,我过去总是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长大,但是当又一次听见慕承和说我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却有种别扭劲上来了,迫不及待地想让自己跨入成人的行列。

  第二天,我在洗手间格子里上厕所,正要冲水,听到外面有人一边洗手一边说,“你们班那个薛桐。”

  我愣了下。

  “怎么?”另一个女生乙回答。

  “我和她一起上俄语课,碰见她单独和我们俄语老师一起下楼,挺那个啥的。我看见过好几次了。”女生甲说。

  “她啊——”乙说了两个字,意犹未尽的感觉。

  “听说下学期实习,吴书记还留她在学院实习,真让人嫉妒。”

  因为大四的时候要考英语专八,所以学院将我们实习的时间从四年级提前到了三年级下期。故而,大家都在找地方。

  “正常啊。很多老师都喜欢她,那是没办法的事。”

  “为啥?”

  “算了,背后说人家小话也不好。而且她也不讨厌。”

  女生甲倒是来兴趣了,“说说嘛,难道家里有背景。”

  “那倒不是。”

  “那为啥?”

  “因为她爸吧。”

  “她爸?”

  听到别人说我爸,我冲了水,推门走出来。她俩看到我都是一怔。我若无其事地走到镜子前面洗手,然后说:“我爸不是什么大人物,就是一个开出租车的,然后见义勇为的时候死了。”

  我关掉水龙头,找不到地方擦手,便在牛仔裤上随意地抹了抹,走出洗手间。

  我高三那年,老爸去世的。

  他们说是抢匪抢了金店出来,换了车然后上了他的出租,拿刀bī着他出城。当时我爸明着骗他们说抄近路,结果是绕道到就近的派出所。

  我爸一看到派出所门口的警车,大喊警察,然后车里的那些人就将他捅死了。

  这个过程,当年在省台和市台的新闻现场里放过一次又一次,伴着现场群众声泪俱下的描述和执勤警察的亲身回忆,还有车上和地下那一滩滩触目惊心的鲜血。

  后来,很多领导到我们家来看望我们。

  他的骨灰被放在我们市区的烈士陵园里,成了烈士。

  我当时怎么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我爸长得胖,和人合伙开出租,因为常年要在家给我和我妈买菜做饭,所以他都跑夜车,白天睡一会儿就起来做饭。

  他脾气好,就是不能看到欺负我,否则会他又比谁都生气。可是他是个挺胆小的人,连楼上楼下的一些难免的小摩擦,他都不愿意和人争执得罪人家,还总是笑嘻嘻地充当和事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