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英语书,翻了翻桌子,里面乱七八糟的都是各类招聘的报纸和记下的便笺。其他的抽屉,放着书和资料,满满的,最重要的估计就是那个客户联络单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打印下来的。这是一个总单,比我在北京销售部时弄得还全,包括了全国各地的客户qíng况。看来他早就准备好要走了。
十点半的时候困意沉重,想起石东平的抱怨,我起身出门。客厅里黑糊糊的,石东平的房间从门fèng处透出一丝亮光,那家伙一定在玩游戏,因为他们公司的网管很严。
我打开门厅的小灯,昏huáng的灯光足够照亮整个门厅,拐过玄关才是石东平的房门,那点灯光不够照到他的房门。我打算过两天收拾一下这个玄关,毕竟一堆臭鞋丢在这里,怎么看怎么让人不舒服。
回到自己的屋子,碰上锁,公子润有钥匙,而且得意洋洋地宣称石东平虽然是出租方却没有钥匙。石东平无奈地说他配过,但抠门的公子润换锁的时候特别慷慨,最后自己架不住麻烦才随他去的。
朋友做到他们这样也算是稀奇了,后来我才知道,这两人是打小一起长大的。石东平是外表彪悍,内里温柔,长得五大三粗的却是吃亏忍着非常不善于与人相争的一个人,而公子润则是外表温柔,内里很倔,甚至有些狠的一个人。石东平说,得罪他,算计他的人通常不会有好结果。
他们从幼儿园就睡隔壁chuáng,据说尿chuáng的时候都经常连成片。小学分开,初中聚首后,大学再次分开。在一起的时候,两人默契十足。石东平劲儿大,常常充当公子润的保镖;公子润心眼多,常常替吃了闷亏的石东平解气。高考的时候,忠实学习的石东平考上了清华,贪玩又招蜂若蝶,喜欢替女生出头的公子润进了我们那所二流大学。
有次喝多了,公子润说,女生其实都很坏,骓他出头办事,转头就把他卖了。
当然,他不忘了点着我的额头说,没见过你这种火烧屁股,想一出是一出的女人!
石东平说,公子因此被记一次大过,错过了评省级三好的机会,如果评上了凭着加分,就算上不了清华,上一所一类大学还是没问题的。我倒是见他上大学时对女生有种莫名的鄙视,原来根子在这里,想不到这么一个看起来心思深沉、自私自利的家伙,在朋友的眼里竟然是个仗义的好汉,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把小地灯cha好,公子润推开门进来至少不会全黑。心里琢磨着这两天发生的事qíng,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在家里就是打雷也不能把我惊醒,但在学校和这里,只要有一点点动静都能让我一下子醒过来。
记得有一年夏天很热,宿舍关门实在闷得受不了,就开着门睡觉,那里是女生楼,又是全封闭的结构,大家都觉得应该还算安全。为了方便,夏天时,宿舍门口都挂着薄布fèng制的半帘,上面有素雅或jīng致的绣花和纹饰。我们宿舍的是一起白布,只在顶部有一条红色的三叶糙纹饰,公子润来查勤的时候见过。后来谈恋爱的时候,他问我这是谁选的,我说是我出钱买的。他啧啧摇头,说我这么粗鲁的人不可能选那么素雅jīng致的东西。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我记得那天的空气cháo湿得打个喷嚏都能下雨,闷热得好像一锅糊糊糊的稀粥。可是睡着睡着,我就觉得似乎哪里有风,很微小的风。当时是真的睡着了,但我有确能感觉到,而且还觉得不安全,眼皮qiáng迫着抬了起来。我睡的是上铺,招起眼皮,大概愣了几秒钟——有个人影立在我的chuáng下,好像正弯腰向我下铺的方向看……
后来,不知道是我还是我同学的一声凄厉尖叫划破了宿舍午夜的宁静,从此以后我们宿舍的人都开始或多或少地有点儿神经衰弱了。后来大家jiāo流一下,那天晚上和我差不多同时睁眼的还有下铺另一个同学,所以我怀疑那声尖叫是她的,可她同样怀疑是我的,因为我们都觉得那声音不是人能发出来的……
我坐了起来等了等,外面果然有开门的声音,而且是公子润的声音。天气还冷,睡觉时都穿着长袖的睡裙,临时有事出去都披着公子润放在这里的棉睡袍,据说是他老娘带来的“没用的东西”。深蓝色锦缎的面儿,暗金色的jú花图案,看着有些老气,但摸一摸手感极好。他不穿我穿,正好拖到脚踝上,缠上腰带,多围一圈暖和得很。
打开客厅的小灯,我隐约听见公子润说话的声音,“行了,我到了,我就住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