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言写意_作者:木浮生(97)

2016-11-07 木浮生 虐文

  她怔了怔,拾起来,将那张工工整整地叠了四次的宣纸缓缓展开。宣纸其实有好几道折痕,新的旧的,jiāo替着。

  纸上留着两行小楷。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丝断愁华年。

  对月行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那字迹俊雅凌厉,不难看出下笔人的个xing。旁边斜斜歪歪的五个字是她留的,"阿衍啊阿衍。"

  这张纸是她先写的这些字,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找到,才添了后面的诗。那年暑假,他们一起看过这电影。当时她很喜欢,于是叫他帮她记在心上。

  却不想隔了许多年以后他仍然记得,居然还写到了这张纸上。

  她在书房里看到,便起了心偷它。

  看到此刻,写意鼻子一皱,忍了许久的泪终于落了下来。眼泪滴到纸上,她急忙用手去抹。但是宣纸却是吸水的,泪珠立刻吸附进去,一点一点地晕开,迅速地散了那些墨迹。

  她转而去抹脸上的泪痕,却是越抹越多,越抹越多。最后,一个人蹲在那里,抱住膝盖,简直泣不成声了。

  眼泪止不住地流。

  那个被她连写了两遍的"阿衍",也随之缓缓晕染成团。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抽噎着,摸到电话,拨了詹东圳的号码。

  此刻的詹东圳正忙得焦头烂额。他在会议室里看到写意的来电,微微一愣,本来正要对董事们的话,说了一半也放下,退出会议室。

  他走到角落,打开接听。

  "写意?"

  "冬冬--"她哭着说。

  "恩,我在。"

  "冬冬--"她抽泣,"冬冬,冬冬,冬冬……"地一直重复。

  詹东圳心里一颤,他知道她只是想发泄而已,所以静静地等着她一直那样叫。其实,他也明白,在电话另一头饮泣的写意此时心底深处,最想呼唤的那两个字,并不是"冬冬"。

  许久之后,等她哭够了,詹东圳轻轻地说:"写意,回来吧。"

  "回哪里?"写意吸了吸鼻子问。对于写晴和任姨,她也只有责任没有亲qíng。

  她一时竟然不知道哪里才是她的归处。

  小时候,有妈妈的地方是家,回到妈妈的故乡有姥姥、姥爷的地方是家;后来,到C城念大学,有阿衍的地方就是家。在德国留学,有阿衍的地方还是家。

  可是,就是那一个阿衍,她追着、黏着、胡搅蛮缠地跟着的阿衍,被她放在心里一次又一次念叨着的阿衍,就那样满不在乎地打碎了她的整个世界。

  她曾经问他:"那要是我死了,你的心会不会痛?"

  时到今日。

  无论如何。

  他们再不相欠。

  写意和写意的阿衍,都已经不在了。

  詹东圳一个人从B城马不停蹄开车赶过来。他心急如焚,担心她会一直那么哭下去。他按照写意留的地址,在游乐场找到她。

  没想到,那个时候的写意,面色恬静地坐在公园的木椅上,和前面的几个小朋友说话,神色已经平静下来,全然没有电话中的失态。

  她已经和那些小孩混熟了,好像和他们一起猜什么东西,猜来猜去的,赢的人分糖吃。

  有个胖乎乎的小孩四处找了根枯树的枝桠,问:"阿姨,你说这是什么?""木棍。"写意说。

  "四个字的。"

  写意想了想,"一根木棍。"确实是四个字。

  詹东圳在旁边看得只摇头想笑。

  她从小就这样,无厘头的,捉弄人是一流。

  果然,她的答案让小胖有些措手不及,急忙摆手说:"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就是用四个字说的那种话。"

  "那叫成语。"写意乐。

  "对、对,就是成语。怎么说?"

  这下可考到她了,她侧了侧头,蹙着眉,"不知道。"太难猜了。

  小胖洋洋得意地说:"这叫完好无损。"然后,他又将枝桠折了一下,树皮还没掐断,继续说:"这是藕断丝连。"

  写意听到,笑了笑,接过那棍子,一下子掰成两截,问:"那阿姨考你,这是什么成语?"小胖挠了挠头,眉毛拧在一起,摇头说:"老师还没教,我不知道。"

  写意眨了眨眼睛说:"是一刀两断。"

  飕飕的秋风chuī乱她的头发,她恢复往常一般,唯一哭过的痕迹只是那双红肿的眼睛。她一直坚qiáng得要命,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落过泪,哪怕是父母去世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