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因为bào雨放弃了前往图书馆的计划,却因为想见麦芒而游进雨里去满街乱转。他和自己约好一件事,如果能巧遇麦芒,那就是命中注定的。
那几乎是必然的,他跑遍了整个校园和校园周边,找遍每一个看起来像照片里的石墩和台阶一角,认真对比过每一处细节,他当然能找到麦芒。
麦芒在图书馆自修,但她总是要出来的。陈峄城两条腿湿漉漉的,不想滴滴答答地进楼,他在门外徘徊,看起来像读完书不敢跃入汪洋的众生一员。对面楼前有学生在捞鱼,陈峄城眯眼往那边看,雨里飘来的风也是湿润的。
麦芒出来的时候,一条鲤鱼刚被捞出来,红色的,是原先养在池塘里那些,大家都认得。能一路游到图书馆也算小有本事,不过也可能只是随波逐流。
陈峄城放弃观看这个期待已久的小高cháo,转向撑起雨伞的麦芒,打了个招呼。
“好巧,在这儿遇见了。”
麦芒淡淡地,或者说,呆呆地看着他。眼神中那一丁点对下文的期待反而让人慌乱了。
“麦芒,我……喜欢你。”慌乱之下他唐突地告白,一点新意也想不出来,但唐突本就是新意。
麦芒收起伞,微笑一点。
“从寝室那边走来一路也遇见不少人吧?你喜欢得过来吗?”
啊,这姑娘,她那一击毙命的能力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
我不喜欢这一
路上的任何人,我是为你来的,可是在你面前,我只能词不达意。
即使这样手足无措,竟也误打误撞不知怎的讨了麦芒喜欢,过程也简单得不能再简单,陈峄城把说话毫不留qíng的麦芒背回她寝室楼下,对方回过身打算道一声谢,又放不下面子,话到嘴边成了钦羡——“长得像你这么高真好啊”,有点不伦不类的。
陈峄城说:“那你能跟我jiāo往吗?”
听起来风马牛不相及。
可是麦芒说:“好啊。”
直觉告诉陈峄城,这时候不能有任何迟疑,一定要装出理所当然的神qíng,否则像麦芒这种奇怪姑娘,转念又会把许可收回去。
于是就这样开始jiāo往了,没什么大惊小怪。
jiāo往的最初,陈峄城就发现,麦芒是百科全书。与做朋友时沉默寡言的状态截然相反,麦芒在亲近的人面前简直算得上聒噪。
qíng侣晚餐,她一刻不停地在给陈峄城科普政治与经济,非理xing繁荣与经济危机。
最后她小手一挥:“唉,看起来你一点都不懂。”
陈峄城忽然意识到这已经不是十七岁的恋qíng了。麦芒二十一岁,自己也二十一岁,而自己确实什么也不懂。十七岁的时候,我们希望自己的是叛逆的人种,公然违反几条本身就可被质疑的校规,不过是想惹人注目,可我们其实是乖孩子,回到教室还是照样完成作业。每个人都在假装叛逆,因此真正的叛逆者是很难从中脱颖而出的。二十一岁的时候,他才发现,麦芒的叛逆才是与生俱来的,并不刻意,也不知收敛。
十七岁到二十一岁之间,麦芒变得出类拔萃,她的聪明使韩一一那种不容辩驳的明星气质都显得黯淡。而这五年,陈峄城在做什么?
曾经是领奖台上竞赛获奖的少年,上了大学之后,失去了竞赛这个目标,也逐渐迷惘起来,在教室里混混时间,在寝室里打打游戏,和90%大学生一样,的确是平凡无奇。
平凡无奇的人可以和出类拔萃的人相爱吗?
当然可以,爱人并不需要是知己。
爱qíng是想与对方共度一生的yù念,共度一生的模式多种多样,有对谈型,当然也有一方倾诉一方倾听型。
生活是琐碎的,可没那么高大上,所以遇上明星八卦之类的话题,陈峄城还是能和麦芒聊聊。这个周末因为某位女明星的离婚事件变得热闹,周围十个人有九个人在对此议论纷纷。
“我死党的女朋友你记得吗?阮萌,啊,你应该不会记得。”陈峄城想起麦芒高中就转学了,而那两人是上了大学才在一起的。
“记得啊。薛嵩阮萌嘛,所以他们后来jiāo往了?”麦芒一边吃着冰激凌一边轻描淡写地说道。
整条路上都是qíng侣,有人在她侧后方燃起了仙女棒,那种火星是冷的,陈峄城还是把她往自己这边拽了一点。
所以说,她连阮萌这种无关紧要的路人都还记得,只有陈峄城始终站在她的盲区里啊,这到底是平凡无奇到什么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