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妈妈点着试卷上被打叉的地方:“你说说,为什么错?”
“我只是粗心。”这着实能算得上是永恒的理由了。
“你不能每次都拿‘粗心’这种借口来搪塞我,更不能搪塞你自己。没错,你这道题因为粗心大意看错了、算错了,可你仔细想想,出错是不是概率问题?每次考试,你不是这个知识点错,就是那个知识点错,从来没有考过100分,因为,你就是没有拿100分的实力,轮番粗心,正说明你长期以来都学业不jīng。”时妈妈每次都能把时唯说哭。
所以时唯每次只有拿到考试成绩后第一个小时是高兴的,在这一个小时内她尽qíng地接受着老师的赞许和同学的羡慕。
考卷分析之前,有数不清的同学将时唯的考卷借去订正,在她们严重,那个小红叉并没有影响整张试卷的完美xing,反而让这张试卷带了点真实的生气,比标准答案更亲切,那些复杂证明题后面长篇累牍的解题步骤看上去也没那么吓人了,至少有自己的同班同学做出来过,那些假设真真切切能得出最终结论。
而考卷分析之后,时唯心里浮躁的骄傲终于有蛰伏起来,那唯一的小红叉却反而变得鲜明刺目。就像午夜过后的灰姑娘,兴奋和喜悦都消逝了,尘归尘,土归土。她诚实地回答因觉察出其qíng绪变化而询问“怎么了”的朋友们,但这理由在他们看来是站不住脚的无病呻吟。
所以,初中生时唯一直误以为自己人缘特别好,可是很多人背后评价她为“虚伪的人”。
初二下学期开始申请入团,班主任说第一批每个班只有一个名额,有意申请的同学请先提jiāo入团申请书,然后由同学们集体投票选出第一个入团的人。时唯天真地认为大家应该都会选自己,信心满满地递jiāo了申请书,结果最后被选出来的却是另一个成绩平平、从没得罪过任何人的女生。
时唯很失望,在“意外”败北的这天,妈妈照例开车来接她回家。她忍到进了车库,终于大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止不住。妈妈在驾驶座上蹙着眉头问:“怎么了啊?到底出什么事了?”
时唯断断续续地把事qíng的原委说了一遍,谁知不但没得到预想中的安慰,反而被妈妈又呵斥了一顿:“这有什么好哭的!哭能解决什么问题?你就会哭!这下你知道了吧,现在已经不是‘学而优则仕’的世界了,你平时不注意和同学搞好关系,关键时刻人家怎么可能帮你?人际关系要经营,经营就是要动脑经,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想到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喜欢讨厌都摆在脸上。你一定要学会使用一些技巧去讨人喜欢,因为你现在长大了,别人不会因为你是直肠子的呆愣傻就喜欢你。”
这一刻时唯的脸上既没摆着“喜欢”也没摆着“讨厌”,只剩下迷茫。他不明白妈妈到底要自己变成什么人。既然现在已经不是“学而优则仕”的世界,为什么她平时要那么严格地bī迫自己学习?
后来她逐渐明白一点,妈妈只是单纯地、理想主义地希望她变成一个完美的人,忘了时唯其实就像她一样单纯和理想主义。这也许是与生俱来的特质。
时唯刚考上名牌大学的那个暑假,乡下的吴叔叔把大女儿送到时唯家过暑假,让时唯好好帮堂妹辅导辅导功课,督促她把新买的练习册全部做完。时唯顿时觉得自己是领了尚方宝剑的钦差大臣,待叔叔一回家就开始特别认真地帮堂妹辅导功课。
堂妹是个好孩子,但就是xing子慢,碰上时唯这么个急xing子,两人无法步调一直保持合拍。时唯帮她选编了两张练习卷,她却在相同的时间里只做了三道题。时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于是假装继续出题,用眼角余光悄悄观察她,发现她心思完全不在学习上,遇到一道大题,光读题都读了十分钟,迟迟没有动笔,那qíng形与其说是在思考解题步骤,不如说是在发呆。时唯大为光火,马上就事论事对她提出严厉的批评。
堂妹脾气好,“嗯嗯”地点着头保证“以后一定专心”。可实际效果而言,她早就养成了写写玩玩慢吞吞的习惯,一时改不了。
时唯再说她,她就抱歉地笑,让时唯不由自主拔高音调。
在客厅看着电视的妈妈听见书房吵吵嚷嚷,忙把时唯叫出去。时唯如此这般地告了状,妈妈却也没有支持她,反倒说:“她要是主动来向你请教题目怎么做,你就耐心教她;她要是自己不想学,你就不要管她,别那么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