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都不会浪费时间去看任何场合的歌舞晚会,你知道从高中起我就最讨厌这些形式化的玩意儿,所以那一次,依然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竟然真的会坐在了那个破小礼堂里,跟下面那些起哄喧哗的猪头白痴一样,像个傻子似地,仰头看著台上。”
“可是当你出场的时候我一下子就觉得什麽都值了。我竟然会变得比那些猪头白痴还要激动兴奋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那时候那个礼堂里的一切,那些,原本那麽令人难以忍受的一切,都突然间变得很好很好,再好不过……再好,也没有。
“当然我不得不说,从客观来讲,你们那个节目,真的是所有节目里最无聊的一个。”
“还有你应该能想得到的。除了亲人我从来不给任何人过生日,更别提是主动过生日。……不用问林烟,他当然不可能。他甚至没有资格出现在今晚,我们俩之间的交谈对话里。”
“所以我当然也从来没为了谁,主动去拿过蛋糕。”
“哦对了,我当然更不可能轻易就为了谁下厨……事实上我本来也不喜欢烹饪的,那都是小时候实在太无聊了,随便翻了本儿食谱,学来玩儿玩儿而已的。”
黎唯哲说了这麽多,停在这里,终於又再长长舒了一口气。
然後庄景玉听见他用一种,自己从未听闻的宠溺语气,温柔口吻,极尽甜蜜地,轰炸了自己已然嗡嗡作响,阵阵发聋的耳朵。
“那麽,在我刚才所讲的全部事情里,每一件那个唯一的例外,都是你,庄景玉。”
“我可以继续忍耐你鸵鸟著,想当多久都没关系,如果你愿意,只要你开心。”
“……因为我会等你,直到你愿意,开口承认的那一天。”
再次停顿。
黎唯哲不知道,自己这一句话说出来,竟会让庄景玉感觉到,好像全身的知觉触感,都慢慢,慢慢地,从他的身体大脑里,退化消失了那般。什麽都再听不到,什麽都再看不到,什麽都再闻不到,也什麽都,再感觉不到。身处的世界骤然挂满一片白雪茫茫,连眼睫毛上,都难过地结出了一层,厚厚的冷霜。
整个世界已经不清晰了;可是此时此刻的庄景玉,却又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加心明如镜:他即将要面对的东西,从未如此真实,甚至是真实到,触手可及。
风忙急雪中他只能模糊地捕捉到,黎唯哲性感好看的喉结,似乎是在他那干燥火热的喉管腔壁之内,艰难往下,微弱并且颤抖著,涩涩滚过了一道。而他还未曾回过神来,下一秒,一个温暖湿润的柔软东西,便轻轻,覆上了自己颤抖而冰冷的双唇。
“……二十一岁生日快乐,庄景玉。”
不清晰的世界至此,终於在他盈满霜雪的眼睛里,轰然倒塌。
却不知是因为黎唯哲的吻,还是因为黎唯哲的话。
然後黎唯哲慢慢站起身放开了庄景玉,走去将蛋糕拿了过来。随意扫开附近几盘空空如也的碗碟,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桌子上。
很奇怪这一次的蛋糕居然是一种精致小巧的唯美风格。这对於黎唯哲平日那好大喜功,爱大爱奢华的坏毛病来说,实在是非常难得。不过庄景玉也的确不喜欢吃蛋糕这一类的西式甜食,大概黎唯哲连这一点,也都考虑和照顾到了吧。
他的细心和耐心,为数不多的善意,屈指可数的感情,全部全部,都只给这一个人。
轻轻揭开盖子,奶白混杂浅紫的心形蛋糕,一点一点,在烛光灯影里,缓缓展出了她那直令人屏住呼吸的,惊豔美貌。
正中间有两行淡咖色的勾边花体字:
【祝庄景玉(提行)二十一岁生日快乐】
二十一岁。
常人大概很难想象,在人类说长不长,可说短却也不短的,一生数十年岁月时光里,这个仍然算得上是年轻稚嫩的小小年纪,却深深,深深地,刺痛了庄景玉冰凉欲湿的眼眶。
黎唯哲不知何时绕到了庄景玉的身後,缓缓弯腰俯身,连带著坚硬冰凉的椅背,张开双手,温柔地拥抱住了,这一具柔软瘦弱的身体。
还有他胸腔里,那一颗纯净坚强的心。
“是我……耽误了你。”
黎唯哲这样说著。
接著他缓缓抬起双手,掌心翻转向内,轻轻落在了庄景玉,终於雪化成河的眼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