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五点时,走廊处传来女孩子的笑声,一阵轻一阵响,好像阳光下金色的麦田在起伏。
来自四面八方的回声撞击着身后的墙壁,腰椎处幻觉似的苏麻起来,夕夜轻轻按过太阳xué,直起身朝声音的源头望,是亚弥。
小女生阖上手机,迎着这边几道目光吐舌头表示歉意,立刻又忍不住拔高了音调:“咦?夕夜?你怎么在这里?”
“有些表格需要盖章,你呢?”
“学生证丢了,开学没有注册,系里老师非让我来补办。”像是觉得很麻烦。丢三落四还真是她的风格。
“教务处的人跑哪儿去啦?”亚弥从口袋里摸出口香糖,扔了一条给夕夜。
女生接住:“谁知道啊,都等快两小时了。不过,我都习惯了,这几天忙着找各种部门盖章,全是这么拖拖拉拉的。昨天去找学院领导签字,从早上九点等到下午四点,对方一直回短信说一小时后到,结果最后回了一条‘今天不去学校了'就关了机。”
“这么差劲的老师!”
“可也没办法,听说明天在四教有堂课,还得去课上堵他,趁课间时让他签了。”
“为了什么事折腾这些啊?”
“保研啊。”
“那是什么?”
“唉?保送研究生嘛。”
“还可以保送研究生吗?”惊讶的神qíng让夕夜有点失语,“什么样的人才够格呢?”
“平均绩点在学院名列前茅。话说回来,你也不是大一新生了,怎么连这些最基本的都不知道啊?”
亚弥弯眼笑了,瞳孔闪闪亮亮:“没有关心过嘛……反正以我的成绩也不可能有资格保送啦,我对自己的要求一直是不挂科就好。”
“那你毕业后打算直接工作还是出国?”
“那种事我根本没有考虑过,反正季霄比我早毕业,他gān什么我就gān什么。从小到大我的理想就只有一个--和季霄在一起。其他都无所谓。”
用瞠目结舌来形容夕夜此时的表qíng都不够。
“虽说……爱qíng是很重要,不过,也不至于完全没有自己的生活吧。”
亚弥甜甜地一笑,歪过头:“如果你保送研究生后,风间万一找到外地的工作或者决定出国,到那时再反悔补救不是很麻烦吗?还不如晚点做决定。不过,照你和风间的qíng况来看,应该是他会配合你吧。”
夕夜微怔,不知该如何对答。
此时才发现,在考虑未来时,其实我从未把风间计算在内。
或者说,潜意识中并不相信我和风间能天长地久。焦虑也好,抑郁也好。
都是一个人的焦虑,一个人的抑郁。
反而非常羡慕亚弥这样思维单纯的女生,有一个人可以让她付出全部。回想起来,我的生活中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无论是在年少时误以为“一生最爱”的贺新凉,还是白马王子般破光而来的易风间,没有谁能使我把命运jiāo给他,规划到永远。
或许对风间而言也是如此,所以他才对我的前途漠不关心,只求眼下的快乐幸福。
“如果竞争太激烈就放弃吧,gān吗这么计较得失?”
“就算最后得到了你也不会开心,这样有意思么?”
“我才不管别人,我只希望你快乐地生活。”
乍听之下甜蜜又体贴的话语,实际上全在透露一个讯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希望你整天乐观开朗和我玩闹,至于玩物丧志将来可能会悲伤沮丧那与我无关,反正又不可能永远在一起。
再深的羁绊,加上了“得过且过”的前提,也不能谓之爱qíng。
从教务楼走廊的窗口望出去,远处四五棵桃树站成一排,新开的桃花宛如撕裂皮肤bào出的血液,艳俗的颜色和腥臭的气味在略有些萧瑟的环境中肆意蔓延。
落日虚悬在树杈之间,余晖像绢带一样缠绕在上面作依依不舍之态。
“亚弥你知道么?”夕夜回头,不无凄凉意味地微笑着说,“其实太阳此刻已经熄灭了光芒。”
[七]
之后的好几天不是蹲守在教务楼就是蹲守在教室门口,被随心所yù约定时间又随心所yù违背约定的老师们折腾得心力jiāo瘁。最后一次请院长签字,不走运的是领导又不在,且联系不上,夕夜急得在办公区团团转,出门接水泡茶的辅导员看见她招呼道:“顾夕夜你在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