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嘲着缩回原位。车外却真真切切地再传来一声喊叫。
夕夜侧过头朝向窗外,看见从侧前方一辆车上下来的人竟是季霄,而对方也看见了她。
还是无法判断是现实还是幻觉。
想起自己已经一周没沾水,刘海都出了油黏在额头上,女生只是条件反she地离开窗边躲在椅背后。
几秒内,男生一路喊着她的名字从车辆前门追过来,直到跑到她跟前,右手搭在前排座椅靠背上喘着气,才显露松口气的神qíng,眼里含泪似的,朝女生笑一点。
天光的颜色在他身后微妙地变了。
“……夕夜。”
整个人缩在座位里的夕夜愣愣地看着他,发丝在眼前乱起来。
抬手揉一揉眼睛,身影还是如此清晰。
逐渐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幻觉。知道自己应该张口,却没听见自己发出的声音。仿佛预感说的话会像不稳定的水蒸气,瞬间消散在空气里反倒是男生开口打破了僵局:"“打你电话,一直说‘不在服务区’。”
夕夜想到自己此刻在他眼里的邋遢模样,想到刚才偷人家扔掉的半瓶水喝,想到赖着不下去推车的自己,在心里把自己贬低到底,又觉得委屈,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手机……没电了……”
季霄毫不介意她脏兮兮的,一把揽她进怀里,哄小孩似的拍着,眼角余光瞥见自己和夕夜被看热闹的人围观,有点羞赧,但女生的哭声立刻就把这羞赧覆盖,听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男生自己也鼻子发酸,半跪在她座位旁的过道上,把她抱得比之前更紧。
过了十几分钟,哭声才抽抽搭搭慢下来,女生红着眼睛退开一点距离,问:“你怎么来了?”
听见这问句的季霄把视线偏向一旁的车厢地板,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来了。”然后他平视着看住她,“你帮我想一个借口。”
女生迎着他的目光,眼睛大起来,瞳光奕奕像初临世界的新生命。
车外的山全着了魔,模糊了深浅,颠倒了高低,泥石流汹涌地从山脚往山顶走,太阳追着沙石从山脊滚进山涧,那灼热温度把蔓延向天空的江水煮得沸腾。
--你没有得到过,没有对他失望过。
--你没被他伤过心。
--你对他只有美好的印象。
--和他在一起是你未了的心愿,不完成它你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前行。
一直以来,认定最爱的人是贺新凉,有点无厘头、有点花心、热血又阳光的贺新凉,你以为自己对他念念不忘,却不曾发现记忆的每次闪回有他,也少不了季霄。
镜面之上与镜面之下的世界如出一辙互为表里,以至于混淆了分割的界面融为一体。
你辨不清哪一端才是真实的世界。
时至今日才想起分界线是高一时那条短信--
我从来没有对女生说过这样的话,但现在必须要问你:可以和我jiāo往么?
发件人,季霄。收件人本该是颜泽,短信却被错发到夕夜的手机里。
--从那以后,你掉进了一个软绵绵的陷阱。
谁在辩论赛中抢先站起来替发怔的自己圆场?谁在游园祭中叫住倍感孤独的自己?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快乐、不快乐的一切时光,都有他参与其中。不远不近的关系,不浓不淡的感qíng。静下心仔细思考你才会诧异:这个人究竟是什么角色?为什么在你的生活里出现频率如此高?
是什么。为什么。最基本的问题也没法回答。
就像他没法回答你一句“你怎么来了”。
知道你和男友分手后去了外地,揣测电视里一闪而过的灾害新闻似乎是你被困未归的原因,一路发短信安慰、解忧,手机电池耗尽后两天没你音讯便放心不下,搭车一路寻过来,车被堵在高速公路上,其实并不确定你是否被堵在受灾地点的另一边,就冒着生命危险穿过还有可能再次发生泥石流的地点,一辆长途车又一辆长途车地上去又下来,直到来到你跟前,看见你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忘了事先想好理由,是因为除了你的安危脑海里容不下别的东西,是因为不怵与你面面相觑。但这些他自己并不明白吗,你也未必明白。
像亲人却不是亲人,像恋人也不是恋人。
这样的羁绊,你找不出一种关系去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