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耳_作者:乐小米(58)

2016-10-26 乐小米

  手指慢慢摸过他温热的胸膛,轻抖的喉结,如雕塑般jīng致的下巴,因为病痛而gān燥的嘴唇,然后是他高挺的鼻梁。当她的小手摸索向他的眼睛时,她多么希望他的眼睛是睁开的啊,希望他在暗夜里炯炯有神地望着自己,如同上次一样,再次跟她说,阮阮,别怕。

  可是,她的小手摸到的却是他紧闭的双眼,它们如同归巢的鸽子一样,安静地收拢着羽翼。

  她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眼睛如同针扎一般疼痛,异于往昔。

  哭到累极,她就倒在他的腿上,带着惊恐和迟疑,带着对未来的不确定,沉沉睡去。

  暗夜里,她抱着膝盖蜷缩在他身边,小小的身子,微抖的睫毛,带着泪痕的容颜。她像一只飞倦了的候鸟,而他,是她栖息的巢。

  当黎明破晓的第一缕晨光映上屋前的大树时,身边的孟谨诚突然一阵微抖,放佛一场噩梦结束,终要醒来。

  阮阮感觉到他身体的抖动,猛然惊醒,眼睛睁开的那一瞬间,刺目地疼痛,光线依旧昏暗,可刺入她久未见光明的眼睛,依然令她疼痛难忍,只能闭上双眼。

  几次努力后,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光明为她张开了温暖的怀抱,世界一片明亮,令她不敢想象。

  光影在模糊中渐渐聚焦,清晰。

  晨光下,她看到了躺在chuáng上昏迷的他——苍白如玉的脸不带丝毫血色,双眼紧闭,如两潭清水被锁住,挡住了万里秋波;他的睫毛长而翘,如同上好的墨画一样;他的嘴唇gān裂,但是,那些gān燥的白色皮屑却挡不住他嘴巴原来温润的朱红色,放佛只要一滴水的滋润,他就可以恢复到往昔那个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的少年。

  仿佛只要一曲箫声,一缕月光,他便可从画中缓缓走出。

  君子一笑,chūn风万里。

  不知为何,当时的阮阮看得目瞪口呆,居然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复明了这件事,只是呆呆地看着躺在chuáng上的孟谨诚,生怕一眨眼,他又如同梦一样碎了。

  十二岁,哦,不,再过几天就是十三岁了。十三岁,豆蔻盈盈之年,阮阮的心底,突然蔓生出一种奇异的qíng愫,这种奇异的qíng愫令人脸红、心跳,使得她手心里汗津津的。

  阮阮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抹泪,步伐轻盈得像一只燕子。

  她奔向奶奶的屋子,大声喊道,奶奶,奶奶,快来啊!快来看看谨诚小叔醒了。快来啊!

  阮阮复明这件事qíng,是孟古放学,看过醒来的孟谨诚后,奶奶告诉他的。

  孟古几乎是欣喜若狂地往外跑,边跑边喊,阮阮,你能看到了吗?

  当时的阮阮正端着水往屋里走,和从屋里冲出来的孟古正好撞了个正着,两个人齐齐倒下,而孟古倒在了阮阮的身上。

  孟古将阮阮压在身下,水洒了一地,湿透了两个人的衣衫,年轻的皮肤在冰凉里隔着衣衫寻找着相同的温暖,两个懵懂的孩子,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一个十三岁的少女,在那一刻,四目相对,如遭雷击。

  就在这时,马莲从田里回来,却见屋门口,一对小男女,青梅年纪,双双跌在地上,孟古紧紧地将阮阮压在身下。那无意而就的qíng景,在成人的眼里,却极尽缠绵妍态,水湿衣衫,qíng满眼底,就差衣衫退去,便是美景良辰了。

  马莲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眼冒火星,她将篮子重重地摔在地上,大骂,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小贱货!说罢,从屋前抽起一根木条就冲上前去。

  【27】

  孟古和阮阮之间的所有qíng愫,都是在马莲那顿bào打之下破土而出的吧。那一天,他为她挡去了所有的鞭打。

  小小的倔犟的少年。

  这一切,落在了奶奶眼里,落在了马莲眼里,也落在了刚从噩梦中醒来的孟谨诚眼里。

  那一年,孟谨诚二十三岁,孟古十六岁,阮阮十三岁。

  命运向他们铺开了天罗地网,于是,这是一场,他们无法逃避的劫。

  康复之后的孟谨诚变得更加沉默,像一片平静的海。不过,他不再傻笑,不再流口水,只是永远沉默着,目光偶尔落向远方。

  孟古读高中后,无法经常回家。但是,只要他回家,就会带给阮阮很多小零食,还有谈不上jīng致的小贴画——都是他省钱买下来的。

  每当这时,马莲的脸就长得跟几百集的韩国电视剧似的。

  这时,赵小熊出现在阮阮的生活里,他被村里的屠夫李慕白收养了,改名叫李熊。不过,赵小熊不喜欢这个新名字,他一直都让阮阮他们喊他的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