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从门柄处,重重地落了下来。
我对自己笑了笑,到此为止吧,姜生。
这么多年了,我的凉生他,总要幸福平安啊。
就在我的手落下的那一刻,却看到病房中未央俯下身去,她从地上捡起一片细碎的白瓷片,放到凉生手里,然后她用右手迅速拉起凉生的手,在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划破了一个圈——艳红色的鲜血,如同甜蜜的qíng话,表示了一生的不离不弃——
毫无准备的凉生显然被惊到了,他慌忙地收回手,拉过未央的无名指,那一圈艳红,玛瑙一样。
未央冲他笑,含泪,说,我听说过钻戒,金戒,糙戒,纸戒,画的戒指…而我,有你给我的血戒指,凉生,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了,你用它把我一生都囚禁了。
那道漂亮的红色,环绕在她的无名指上,像疼痛的誓言一样。
凉生吃惊地看着未央,眉目间充满了对这个女孩的心疼,她的决绝和浓烈的爱qíng,似乎将他bī入了绝境,令他无法思考。他轻轻地抬手,很小心地擦掉她的泪水,说,我会……辜负了你的好啊……
未央就哭得更厉害了,她将凉生的手紧紧拉住,她哭着说,只要你肯给我机会爱你,我会用一辈子来陪你,来暖你!
凉生看着未央,清亮的眸子里,透着复杂难言的神色,他沉默着掏出手帕,试图给她擦gān无名指上的血迹。
未央拒绝了,她拉过凉生的手,将瓷片捏在手中,仰起头,没有说话,但是满眼的询问,只有一句话——我,可以吗?
凉生看了看未央纤细如瓷的无名指,漂亮的唇紧紧抿着,一直沉默。
他是个不会轻易做决定的男子,但是,一旦决定了,便不会轻易更改,包括爱。此时,他想要思量,而她,不会给他这个时间思量。
有一句话,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同样也适应于爱qíng。
凉生的沉默,在未央眼里,却变成了默许。或者即使他的沉默是一种拒绝,她也要将它改变为“我愿意”。于是,她轻轻地附身,小心翼翼地用碎瓷片在凉生的无名指上划下一圈血痕——凉生的眉心微微皱起,那种疼痛划断了他的思量他的退路,也像划在了我的心上。
这是两枚永生都无法脱下的婚戒,也是他们赠与彼此的一生之痕。
而可笑的是,我见证了他们“互换”戒指这一刻。
…
我有些摇摇晃晃,咧嘴,笑了笑,说,这次搞偷窥搞得慡吧?姜生。
要不要进去恭喜一下啊,姜生。说几句白头偕老早生贵子,然后,顺便替他俩擦擦血什么的。
我冲着空气拼命地笑,做各种鬼脸给自己看,眼泪却在拼命地流。
那一刻,病房门突然被打开了,未央迎面出来,眼角依稀有着泪痕。她看到我,如遭雷劈一般。
凉生猛地转身,漂亮的双眸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忽而明亮的光,那仿佛是历尽千年的一个回眸,漫长而遥远。
我却在他回头看到我的那一刻,没命一样的跑开,躲到转角处,如孤魂野鬼一样,忍住泪,忍住呼吸,忍住不号啕大哭……
那一天,医院里,他与我只有十几步远的距离。
他们俩手上的“婚戒”娇艳如花,我一人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泪如雨下。
那病房门外,传来了对话—
凉生倚门而问,刚才……是谁?
未央回头,微微一笑,说,哦,没谁,一个乱跑的小孩。
宁信在一旁,神色寂静,微微伤感,看了看未央,又看了看凉生,嘴巴紧紧抿着,没有说话。
【11、姜生:我是胆小鬼,却不得不为你鼓起这许多的勇气。】
嗯,是一个小孩。
一个迷了路,再也找不到回去路的小孩;一个只能躲在病房转角冰凉的楼梯间哭泣的小孩;一个曾经在四岁时就将自己的手放在六岁你的手里的小孩;一个真的不愿意一辈子都喊你“哥哥”,却不得不一辈子都喊你“哥哥”的小孩……
转角处,我狠狠地咬着自己的手臂哭,却不敢出声息。
在病房门外时,我还曾想过,如果你突然发现了我,我该怎么去面对?
我以为我会克制了再克制,冲你做了个鬼脸,傻大姐似的咧着嘴笑,故意将话说得万分轻快,哥,我刚来。不想给你和未央姐做电灯泡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