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伯看着我,良久,他说,太太,从现在起,这件事,就是秘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愣了,说,你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好心?
钱伯看着我,说,我斗胆说句不怕您生气的话,无论您是真三少奶奶,还是假三少奶奶,只要您这个身份能让大少爷断了心思、断了念想,它是真是假有什么关系?!所以,没必要捅到老爷子那里去,更没必要尽人皆知,到我这里打住!只要您恪守好您作为三少奶奶的本分!我保证您的安全!
我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不过瞬间也了然。
他说得很对,只是言语太露骨太不留qíng面而已。本来就是,无论我是不是三少奶奶,我都是他们想借用的一个棋子而已,了断他们大少爷相思的棋子,惩罚他纵qíng爱恨的棋子;顺道对三少爷示好的棋子。
而且,我若真是三少奶奶,他们还得赔上一个玉树临风的三少爷;事实证明我不是,岂不是更不痛不痒不费一兵一卒?
我笑,心里却真的有些苦,抬手,扶额,看着钱伯,反问道,恪守本分?不逾礼!不招惹!
我不由凄然一笑,你就这么相信我能恪守这本分?!
钱伯说,是的。太太。因为,一个女人的心再狠,也舍不得让一个男人为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遭受灭顶之灾!另外,您进出随意,没人限制您的自由。
我如一截木桩,戳在那里。
钱伯走后,刘妈一直在外面候着。
我抱着手,站在露台上,夕阳的光辉落满山坡,也落满了小院;院落里,花匠在修剪树木,穿着统一衣服的佣人们进出忙碌着。
他本有我曾经羡慕的一切光鲜。
如今却知,无论生在怎样的家庭里,都不全是福气。
我有悲伤的魏家坪,他有满是被设计的程家大院。
人生真是一个茶几啊,上面摆满了杯具。
我低头,望下去,却见,他正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面容冷寂,手里,捧一杯热茶,袅袅热气,游走在他的唇边手间,眸光所及,仿佛是触手可及的温暖,他抬头的那一瞬间,我闪回了屋子里。
咫尺之间,悲伤倾城。
135我只是想忘了她。
他站在窗边,手里握住一杯茶,热气袅袅,游走在鼻间唇边,闭上眼睛,似乎仍在巴黎那座旧宅里,那杯茶,是那个叫“阿多”的她,亲手为自己端来。
她是他的心上红颜,是他一生牵念。
如今,这森森大宅,她却成了他的弟媳!
曾经,红口白牙、危襟正坐地嘲笑过凉生的几千几万次的逾礼与不伦!如今,却被自己遭遇!
那个令他九死其犹未悔的人,那个让他从二十四岁便沉沦不能逃离的人,如今,却连动一下想她的念头,便是非分,便是禁忌。
曾经他耻笑过凉生,禁忌若毒,却有人如饮甘醴;现如今,自己却成了自己最恶心的那种人。
玻璃杯在他手中,生生捏碎!
鲜血淋漓。
钱至慌忙上前,说,大少爷,你没事吧?
他低着头,望着扎满玻璃碴子的掌心,竟不觉得疼。他望着钱至焦急的模样,摇摇头,说,没事。
窗纱被chuī动,心底有个声音在低低地叹,我只是想忘了她。
语气那么轻,悲喜听不见。
136没关系,我会爬墙。
我从露台上回到卧室,心下悲凉。
钱伯说没人限制我的自由……我不禁想尝试着回到凉生的公寓,可刚一推开门,刘妈站在门外,一脸喜气盈盈,笑着,说,太太。
这两个字真能叫得人心肌梗塞!
刘妈在我身后紧紧跟着到了房门口,笑,说,太太这是要出门呐?
我看了她一眼,说,需要跟你报备吗?
她做惊讶状,说,太太说笑了,我这就让司机送您吧。
我没管刘妈,一面懊悔着,一面飞快地下楼,没想到刚出门,身后就呼啦啦地跟着五六个人,一身黑西服,留着一样寸头。
我走,他们也走。我跑,他们也跑。
我停住步子,他们也停住步子。
我回头,看着他们,他们就齐刷刷地望着天空。
我快崩溃了,吼,你们为什么要跟着我?
为首的男子,不卑不吭,说,太太,您有什么吩咐?
我说,我要出门!
我的话音刚落,两辆车已经到了我眼前,停住;为首的男子上前,打开第二辆车的车门,说,太太,您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