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的秘密神圣不可侵犯。”启安笑着举起双手,做出投降姿势,开了个驱散尴尬的小玩笑。艾默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看上去对这本册子异乎寻常地珍重。
这本册子已明显陈旧泛huáng,不可能是她自己的日记本,那又是什么让她那么宝贝它?
启安细看她的表qíng,不禁被勾起了qiáng烈的好奇心。
无意间目光瞟到桌上散乱的一沓稿纸,写满密密的文字,这次启安还没有开口,艾默已飞快闪身挡在桌前,不让他看见稿纸上的内容。
启安试着探问:“在写东西?”
她将那本册子搁在桌上,仿佛轻描淡写的样子,“没什么,随便写写。”
启安半开玩笑地说:“你不会是作家吧?”
艾默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现在好像人人都可以是作家,只要会写字的都能自称作家。”
“作家有这么泛滥吗?”启安失笑。
“比作家更泛滥的是美女作家,但凡五官整齐,就能挂上个名号。”艾默眨眼笑,“还有人不算作家,但能作假,东家抄抄西家粘粘,居然也可以‘著书立说’,大红大紫。”
启安久未在国内生活,听得瞠目不已。
“所以呢,千万别叫我作家。”艾默拱手做出告饶姿态,引得启安几乎笑呛。
“那我可以拜读大作吗?”启安诚恳地问。
“大作没有,小作也没有,”艾默摊手,“我是胡乱写着玩,没什么可看的。”
明知她在敷衍,启安仍不屈不挠,“那么,修好水管总可以小小奖励一下吧?”
艾默眉毛一挑,“要什么奖励?”
“只拜读一小篇,随便什么内容。”启安的好奇心从未这样qiáng烈过。
“如果我写的是色qíng小说呢?”艾默歪着头看他。
启安大笑,做出迫不及待的表qíng,“求之不得。”
艾默回之以白眼,二话不说打开门,“明天带你品尝本地小吃,算是奖励,现在逐客!”
赶走启安,艾默重新坐回桌前,盯着之前写下的段落,思路却已经中断。看着一行行字,越看越觉得不对,她心里隐隐烦躁起来。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艾默啪的一声将笔扔下,往后一仰,倒在chuáng上,拿枕头盖住脸。
“为什么日记恰好在这里中断,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喃喃自语,苦恼地敲着额角,“是什么让传言演变成这样?前后相隔的二十几年,怎么会是一片空白?”
海风chuī动露台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天色已经墨黑了。
艾默起身走到落地百叶窗前,倚在窗边,点燃一支烟。
夜风chuī散烟雾,缭绕纷飞,恰如思绪散落在亘古不变的夜空下。
艾默定定地望着露台外的夜色出神,直至一支烟燃完。
她躺到chuáng上,拧亮chuáng头台灯,打开那本陈旧泛huáng的册子,再一次聚jīng会神地从头读起。
发huáng的印花纸页上,似乎仍能嗅到若有若无的茶花香气。
她的指尖缓缓摩挲过一行行模糊的文字,看那纤秀飞扬的字迹在指尖流动,仿佛自久远沉睡的时光中活了过来。
夜色渐深,只有海làng轻拍海岸的声音从露台下传来。
墙上,挂钟指针一格格划过。
灯下,一行行,一字字,时间无声流过。
岁月似水倒流,静静流淌在梦里,流淌在那个衣香鬓影的年代……
第四记陪都重庆一九四〇年十一月
空袭的警报才刚解除,习以为常的仆人们便又如常地回到各自岗位忙碌,天空中远去的日本飞机还依稀可见,并没有人对那蚊蝇似的小黑点多投去一眼。
厨娘急急奔进厨房,担心灶上炖的汤煮gān。楼上房间里的窗户才擦了一半,胖墩墩的罗妈提起水桶抹布,又回到窗前,仔细将那玻璃擦得光可鉴人。
书桌上方的玻璃够不着,罗妈努力踮起脚尖,不留神碰掉了桌边一本册子。
册子摔落地上,一张照片掉了出来。
罗妈忘了手上有水,忙俯身去捡。
“别碰照片!”
夫人的声音骤然在门外响起。
裹在黑色旗袍里的清瘦身影快步进来,不顾一切夺下罗妈手中那张照片,一时立足不稳,竟跌跪在地板上。罗妈吓住了,呆呆看她跪在地上,将那照片捧在手里,小心翼翼抹去沾上的水渍。罗妈一迭声地赔罪,从她肩头惶恐地望去,依稀瞧见照片上是夫人与一名戎装男子的合影,膝上似乎还抱着个小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