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车后座,车门没关上,我望着来人来往的电视台大楼,灯光明明灭灭,看了很久,终于等到心中所想的人向我走来。
天气已经很冷了,他身上裹了一件宽大的墨绿色羽绒服,没戴帽子,黑色的口罩遮住半张脸,只看得到明亮如星的眸子,和微蹙的双眉。
邱阳在他旁边点着手机,一边还在跟他说着什么。
邱阳先看到我,朝我招手示意。
我点点头,拉了一下车门跨下车,向他俩走去:“饿了吧,一起吃个夜宵?”
边说意有所指地瞟了瞟邱阳。
很能察言观色的邱助理自然十分配合我:“你和夏夏去吧!我回酒店还有点事,就不陪你们了——季哥照顾好我们夏夏啊!”
我一只手插在风衣兜里,另一只手对邱阳敷衍地挥了挥:“行的,你快回去吧。再见。”
邱阳没多啰嗦,拎着包就上了车走人。
我站在老婆面前,礼貌地保持着社交距离:“我打听到有家店很安静,不用打车,步行就能到,一起吗?”
因为口罩的缘故,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的眼睛告诉我他现在应该是笑着的:“嗯,好。”
然后又在后面加了三个字:“季先生。”
行吧,我得习惯这个叫法。
X市比A城的气温要低了几度,我看了眼时间,23:53,今天是圣诞节,不过时间不早了,属于圣诞的节日气氛也散了不少。离开了电视台附近,人就少了许多。我打开导航,估计了一下距离:“再走十分钟就到了。今天录制觉得累么?”
他侧过脸,摇摇头:“还好,就是没想到季先生也会来。很开心。”
“那……”我迈下一个台阶,时间正好也过了零点,我转向他,笑道:“再跟你说单独说一次,生日快乐啊。”
闻言,他也停了下来,站在比我高了两级的台阶上,摘下口罩,认真的回给了我一个无比真诚的笑:“谢谢。”
谢天谢地这句话后面没再跟季先生仨字。
气氛很好,就算只是闲聊也不尴尬。
其实那家所谓的夜宵店就是我朋友老白开来玩票的居酒屋,我不过是威逼利诱他今晚必须营业,且只对我们营业罢了。
他的店位置很隐蔽,我们沿着现在的路并排走着,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
我扭头看着老婆,只见他右手叠在左手上,下意识地搓了搓,好像还是觉得冷,又举到唇边哈了口气。
“很冷吗?”我脚步放缓,“马上就到了。”
“还好。”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无端生出一股冲动,本想悄悄压回去,大脑却怎么都不肯。环顾了一下四周,只有一两个行色匆匆的路人从我们身边经过。
我向着他的方向迈了一步,打破了方才就保持着的一层薄薄的社交距离。
我见他还在发愣,伸出右手,握住他有些冰凉的左手,不由分说地把两只手塞进风衣口袋里。然后才稍显紧张地开口问道:“这样有没有暖和一点?”
毕竟我吃不准老婆现在会不会甩开我的手。
但他没有。
我见他没有反对,得寸进尺地在口袋里与他十指相扣。
我悄悄偏头,只看得见他在路灯下有些发红的耳垂。
我们两个早就成年了的人,此刻却像两个青涩时代的少年,在隐蔽的小路上悄悄牵着手,兜里的两只手明明都沁了一层薄汗,黏黏糊糊的,也舍不得松开。
走了两分钟,我才松开掌心湿润的右手,两步走到他右边,换了左手再拉过他:“这边也捂捂。”
老婆:“……”
他终于忍不住,侧头看了看我,低低地笑出了声。
“谢谢,”他终于止住了笑,两只耳朵都红了,“很暖和。”
我们就这样走到了老白的居酒屋。
老白不在,只是给店长交待了一下今晚我会来的事情。
我拉着他坐下,点了一碟毛豆和牛蒡,加上一点炸物,一壶烧酒。
今天的节目还是录了很长时间,但我们两人还是吃的不多。
谁也没有提刚才那个突如其来的牵手。
店里就我俩坐着,店员都明白不会再来客人了,正躲在休息室偷懒。
已经过了零点,这个陌生的城市早就在夜色中沉寂下来。店里灯并没有全开着,店长的猫在一旁睡得正香,空气中隐隐透着日式豆腐的豆香味,和桌上梅子清酒的淡淡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