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佳等的无聊了,便拿起相机对准江水对面的山峦,打算照一张。
没想到这样的重量举在手里,却仍旧能让他脆弱的神经崩溃。
简直是催不及防的右手便抽筋的颤抖。
因为没挂着带子,单反相机捧得一声就摔到了脚下的鹅卵石堆上,碎掉好多零件。
易佳吓坏了,这可是程然最喜欢的一台机子,要是陌生人碰都不要碰。
他惊慌失措的蹲到地上用左手按住右手,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
打电话的程然被这声吓了一跳。
他侧头走过来,把事qíng讲完挂了手机才淡淡的说:“没事,可以拿去修的。”
然后便小心的捡起相机和碎片,皱着眉头看起来。
易佳抬眼,发觉程然还是不高兴了,又自责的低下了脑袋。
回家在网上搜了下,小孩才发觉那个相机对于自己简直是天价,比起初预料的几万块还要离谱的多。
想要弄钱去陪,简直是白日做梦。
谁都有自己珍惜的东西,虽然没有多说半句责备的话,程然这晚还是显得比以往沉默,吃了饭洗了碗就一直在书房的专业电脑上修照片。
易佳小心翼翼的端了杯热牛奶过去,轻轻的放在书桌上,说道:“对不起……我以后会小心的。”
程然正聚jīng会神,闻言抬头愣了愣,温和的回答:“没关系。”
然后又看向电脑屏幕。
易佳紧张的心跳都有些剧烈,低着头说:“那个……我没有钱给你买新的,可,可是我有礼物送给你。”
程然很感兴趣的看向他。
易佳赶紧跑回屋拿了张素描纸回来说:“……给你的。”
竟然是程然的肖像,上面的他穿着白色的衬衫拿着相机,无论是外表还是气质都和本人如出一辙的温柔高雅,笔触很细腻,也不知道是用那个残废的手画了多久。
还配上易佳老实巴jiāo的字:我的程然叔叔。
嘴角泛出丝淡淡的微笑,程然伸手拿过橡皮说:“你知道吗,这个画只有一个缺点。”
易佳疑惑。
程然很坚决的把“叔叔”两个字擦掉,才满意的点点头:“这样就完美了,谢谢你。”
易佳看着他高兴地眉眼有些哑然。
也不是很大岁数的人,至于这么怕老吗?
事实证明程然叔叔还真的蛮喜欢这幅画,第二天就特地让人裱进相框挂在了chuáng前,有事没事的还去附近徘徊欣赏几圈。
只是易佳看到上面写得“我的程然”就有点尴尬。
明明就没那么亲切暧昧的意思……
真是的。
自从到了重庆以后,易佳就和曾经的同学和朋友断了联系。
不是他逃避,只不过真的不晓得要和他们说些什么。
又因为不肯去学校的缘故,每天除却能见到程然和偶尔来访的大姨一家外,就几乎是与世隔绝。
他绝对不会主动和谁说起自己苦闷,有的时候心里实在低落的不想做任何事qíng,也会开始试着到外面走一走散散心,但程然给他的钱却从来没有花过半分,他觉得自己已经欠他很多了。
十一月二十六日,正好是父母去世半年的时间,他们的骨灰都葬在家乡,易佳没有办法去看望,便漫无目的独自跑到陵园里看别人吊唁自己的亲人。
大束大束或huáng或白的花,被凛冽的风chuī起来漂在空中的样子,很凄凉。
易佳独自站在角落里,目送走又一群黑衣服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
他已经不那么痛不yù生了,随之而来的是茫然,感觉自己就像那些散落的花瓣,虽然看着还新鲜美好,却只有枯萎腐烂这唯一一种未来。
难道永远让程然照顾下去吗?
长大了又怎么办……
墓地沉重的压力让易佳有些崩溃的痛苦。
他忽然间便几步走了出去,在城郊好不容易找到了公车搭回城里。
易佳穿的整齐又长得老实,一路上眼睛都红红的,让售票员忍不住频频注视,还有善良的姐姐给他递来纸巾。
大约都以为他是个和父母吵了架的乖宝宝吧。
重庆是个很大的城市,不像易佳从前待的地方,好像一天就能走完。
只要在这西南大都会迷了方向,高低起伏的马路再想找回去也不是容易的事qíng。
其实自己出来走这么远还是第一次,易佳魂不守舍的,直到天都有些yīnyīn的黑了,他才在轻轨中回过身来,把目光投向陌生的站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