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的烦躁不安和身体的极度不适搅在一起,甘璐语气很冲地说:“我不清楚,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去问他好了,你又不是没给他打过电话。”
以前甘璐虽然跟母亲不亲近,偶尔还有点儿不过分的冷嘲热讽,可是从来没这么出言不逊过。陆慧宁一怔之下,顿时也火了,“你现在了不起了啊,可以用这种口气跟我讲话!你真当我是前世欠你的吗?我是怕你傻乎乎吃亏上当,你究竟知不知道好歹?”
甘璐的眼泪一下流了出来,一边哭一边说:“我就是不知道好歹,我就是……”她哽咽得语不成声,完全没法再说什么。尚修文没想到她突然失控,忙一手搂住她,一手拿过手机,“妈,爸爸生病住院了,璐璐现在心qíng不大好,回头我再让她给您打电话。”
他正要说下去,却发现甘璐捂住腹部,从他手臂中滑下去,蹲到了地上。他大吃一惊,一把抱起她,“璐璐,怎么了?”
“痛……好像出血了。”她断断续续地说。
尚修文一下脸色惨白,马上抱着她转头跑进医院。
甘璐很快被送进妇产科。尚修文焦灼地守候在外面。过了好久,医生出来,一脸的遗憾,“胎儿恐怕没有包住。”
再次赶过来的吴丽君仍然保持着镇定,“有什么症状?”
“已经不是先兆流产,到了难免流产阶段,出血量明显增多,宫颈口扩张,一部分胚胎组织堵塞在宫颈口内。”
尚修文声音gān涩地问:“我妻子有没有危险?”
“目前暂时没有危险。但必须进行刮宫术清宫,肌注缩宫素以减少出血。”
“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修文,这只是做完当场就能离开的一个门诊小手术。让医生清宫止血以后,你再进去。否则她qíng绪波动,出血会更多。”吴丽君制止了他,示意医生去准备手术。
“吴厅长,她的确qíng绪很不稳定,有点儿失控了,刚才检查时都不配合。”医生为难地说,“我觉得需要注she镇静剂。”
吴丽君点点头,“好,动完手术后,记得提取胚胎组织做病理检查和染色体分析,把报告直接jiāo给我。”
尚修文机械地在护士拿出的手术通知单上签字之后,颓然坐倒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等侯着。
吴丽君是医生出身,从政前有丰富的临chuáng经验,见惯病痛生死,并不为里面进行的小手术忧心。她只担心地看着尚修文灰败的面孔,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坐在这里的这个年轻男人是她的独生子。她一向忙于事业,休完产假后,就将他jiāo给了保姆,一直没有放太多心思在他身上。每次认真打量他,她都吃惊于他的快速长大,有点儿惆怅又骄傲的感觉。
现在回头看去,哪怕经历了那么多大起大落,过去的日子也只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而已。他已经长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没有任何青涩气息。他小时候长得像她,现在相貌仍然带着她的影子,气质神态却越来越像他的父亲。
一想到去世的丈夫,她的心跳就加快了频率,而且节奏有些紊乱。她只能在尚修文身边坐下,让自己平静下来。几年来她都是这样,在尚修文的敦促下,她做了详细的体检,排除了心脏病的因素,只能归结于心理因素。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痛,也知道儿子的痛。在共同的亲人去世后,他们几乎是相依为命地生活在一起,相互关心着对方.却似乎还是没有办法亲密相处,尽qíng诉说以卸下重负——至少在这个方面,他们完全了解彼此的骄傲,宁可选择各自背负下去。
她仍然是那个对人对己要求一样严格的领导,可是已经没有了事业上的野心,只满足于尽职尽责地将分内工作做好。但是她知道儿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不希望他就那样颓废消沉下去,更不希望他的感qíng生活一片空白。
可是,她从来不擅长劝解,尚修文更有他的固执,能够在不动声色之间拒绝所有人。
当初听到尚修文突然说他打算结婚,吴丽君大吃一惊,“你不能玩闪婚。婚姻是一辈子的事,要慎重。”
尚修文好笑地摇头,“我和她认识jiāo往快两年了,怎么说都不算闪婚。”
他简短介绍着女朋友的qíng况:二十四岁,一所中学的历史老师;父母早年离婚,一直与父亲生活在一起;父亲是纺织厂工程师,退休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