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端坐在chuáng上,打量着房间的每一处摆设。chuáng榻对面,是一台老旧的电视机。旁边的小茶几上,是老式的热水瓶和杯子。窗帘,褪了色。只余下些散碎的花纹图案,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似乎,原本该是姹紫嫣红。
只是,如果他的妻子和女儿在这里,他想,她们能辨别出来这原来的繁华。他的妻,叫迟筝。在嫁他之前,是最负盛名的天才画家。一朝,洗手做羹汤,为他。
窗子留了fèng隙,有风进,把帘chuī得半开。窗外,是莽莽的山。这个房间,风景独好。能看得见,如琴湖。一泓净水,像极了一池子的泪。十多年前,她是否也坐在相同的位置,远眺过外面的景色,然后勾勒出一幅幅画稿,去铭记岁月如白驹过隙。
眼角,湿了。
出身名门,任过外jiāo官,衣香鬓影,谈笑风生,玩的是文字的游戏。求,字字如珠玑。可是,原来,不管时间过了多久,只要想到她,他还是会疼。gān涸的眼里,还是能流出泪。熄了灯。任回忆,如黑暗,把人扯入深海。
还是在初见的月照松林。距离那里并不太远的地方,有一间庐山影院,播影着一个片子,叫《庐山恋》。电影上画,已年余。还一直在播放。这一场电影,不知道,还会播放多久。月光静美。他吻上她的唇,并向她求婚。画艺再高,此时的她还是像一个平常少女一般,眼里,水光嫣然。
“阿易,我不该答应你,可是——”
她没有说出,他却听出了她的可是。他笑了,拥紧她。不管那藏在眼梢眉间的珍惜,她能不能读懂。
“筝,我不在乎你的时间长短,我希望我的妻子是你。一年是一年,一天是一天。”
“请原谅我的自私。”迟筝轻轻哭了。
那是,第一次看到她的泪。其实,自私的是他。她本来就是翩然在这世间里的一只蝶,她天生的缺陷,让她的美更加极致。因为短暂,所以美。刹那芳华。他捕捉了她。
却,不懂珍惜。那时,他至于外jiāo场上,她至于画界里,都是最瞩目的星,但对于爱qíng来说,也许,他们都太年轻了。
还记得那一天。那是他们婚后第一次吵架,也是最后一次,此生唯一的一次。他把信狠狠掷到她的脸上。“为什么瞒了我?”
第九十五话易先生的蝴蝶(2)
迟筝睁大眸子,沉默着俯/身把东西拾起。
“你刚才说什么?”她淡淡问,脸上没有任何表qíng。
“迟筝,何必明知故问,这是从你的抽屉里拿出来的。王璐瑶当时给我写的信,而你把它藏起来了。”他冷笑。
“你认为迟筝是那样的人?”她轻声问。
他唇边的嘲弄的弧愈大。
“阿易,她写这封信给你的时候,我们已经是很谈得来的朋友了。”迟筝轻轻笑,笑意里有几分凄凉。
那时,他还没有辞职,没回到老家。家中富渥,在繁华的都市里,有着数套价值不菲的房子。他却只在机关单位提供的一个房子居住。虽远不及自己的物业奢华,但也雅致舒适。
那时,与迟筝也还没有正式jiāo往。但庐山一见,两人已成了投契的朋友。jiāo谈之下,发现二人同在一个城市工作,生活,更促进了这份qíng谊。回来以后,经常见面。便成了很好的朋友。
迟筝是个古怪的人。她的画卖钱,但她身上的钱却永远不多,她把钱都捐了出去。给那些天生残缺的人。自己只在外面租了个小房间过日子,埋头画她的画。
记得第一次到她的家。那地方,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吃惊过后,他打趣道:“迟筝,你不是怕我对你这天才画家有什么宵小之想吧,把好东西都藏了起来。”那时,他还只是叫她,迟筝。
迟筝红了脸,头,轻轻垂下,随后,返身给他倒了一杯水。
他的指,不经意碰上她的。微微的颤栗便在他心头划过。那是,他一度以为死寂的感觉。自从那个叫王璐瑶的女人离他而去。王璐瑶是真正的千金小姐。如果说,路家的财势算大,那么,王家的财力不啻路家十倍。这意味着,王家家长并不答允路,王二人的恋qíng。王璐瑶是路泓易的初恋。他深爱着她,王璐瑶却为了成全父母,讽刺又可悲的选择了与一个财力比王家又qiáng大十倍的人订了婚。
会心动,也许,因为她不是别人,而是迟筝,这样一个简单而美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