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屋子以外,什么都变了。”
“这么长的时间,一切都面目全非也不奇怪。”
轮到左思安默然了。这时阳光从天井上方斜斜照she下来,两人正好分别站在明暗分际处,相互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qíng。终于她开了口,“我知道我变了很多,可是你还是你,并没有变。”
梅姨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桂花米酒进来,跟从前一样,碗里都卧了晶莹洁白的水煮荷包蛋,洒着糖桂花,甜香的气息浓郁诱人。
左思安欢呼一声,接过来马上舀一勺吃下去,烫得直咧嘴,梅姨哈哈大笑,“国外肯定没有这个东西吧。”
“是啊,几年前在一个中国留学生家里吃到过他们自酿的米酒,没法跟梅姨你做的比。”
高翔向来不喜欢吃甜食,可是盛qíng难却,只得努力吃着,一抬头,发现左思安并没有像刚开始那样急不可待地大吃,而是将头俯得异常低,脸几乎埋入了碗中升起的氤氲热气之中。
“怎么了?”
“没什么。”
他听出她正努力将声音控制在平静之中,便不再追问。
☆、09
三
梅姨忙完过来坐下,左思安问她:“梅姨,小超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有些不安,迟疑一下还是说:“他在你走的第二年退学了。”
左思安一下瞪大了眼睛:“可是他当时正在读高三,成绩很好啊。”
“是啊,小超这孩子从小读书的天份就很高,我总认为他肯定会是这个村子里第一个上北大清华的大学生,哪知道……”她叹一口气,“他突然就开始逃学,成绩一落千丈,离高考还有三个月,他gān脆一声不响退学,跑到南方打工,他父母追过去找到他,打也打了,求也求了,他就是不肯回头。”
“晶晶跟我写信的时候从来没提起过这件事。”
“小超不让她说的。”
左思安喃喃地说:“怎么会这样?”
梅姨摇摇头:“小超这孩子一直心思重,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去了南方不过两三年,突然开始不断给父母寄钱回来,说是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老二夫妻还在清岗买了套房子,满以为以后可以享儿子的福了。谁知道八年前的一天,小超突然跑回刘湾,足不出户,我问他出了什么事,他也不肯说,过了不到一个星期,警察就过来把他抓走了。刘老七没说错,这是刘湾头一次有警车开进来。后来我才知道小超的罪名是什么黑客,攻击网络还有炒股票的公司,赚了很多钱,上了电视报纸,闹出了很大动静。”
左思安一脸惊愕,高翔却想起来了,大概七、八年前,他确实看过报道,一个叫刘冠超的男子因为涉嫌侵入、控制几家证券公司的计算机信息系统,非法牟利,被捕之后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那个案子当时引起公众对于网络安全的热议,反响颇大。但是他完全没有把刘冠超这个名字和韦思安那个瘦小的中学同学、梅姨家那个倔qiáng沉默的侄子小超联系起来。
“老二夫妇两人一向好qiáng,出了这件事,没脸再回村里。小超坐了两年半牢,因为表现好提前放出来,根本没回家,谁都说不清楚他去了哪儿,在gān什么。他只在三年前回了刘湾一次,住了两天,临走捐了一大笔钱给村委会,修好了村子通出去的那条路。唉,”梅姨又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又惹来不少闲话,说他肯定没走正道,不然哪会坐完牢出来没多久又这么有钱了。他不跟家里联系,只管寄钱,不过他父母都吓怕了,收到钱也不敢用,成天为他提心吊胆的。”
左思安好一会儿没说话。梅姨转移了话题,“我叫老刘去杀一只jī,待会儿炖jī汤给你们喝。”
“不用忙了。梅姨,晶晶现在在哪里?”
“她大学毕业后就留在北京工作了。跟她哥哥一样,一年到头只有chūn节会回家。”
“哦,刘伯再没有去城里工作了吗?”
“他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前几年还留在城里帮冠文和媳妇带孩子,现在孩子在城里上学,他就回来了。”冠文和晶晶是梅姨的一双儿女,提到他们梅姨表qíng并不轻松,她转移话题,“小安,就在我这里住几天吧。”
“不行啊,梅姨,我的假期不长,只能住一天,已经买了明天下午的机票去成都,再转道去西藏阿里看我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