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左思安仍旧郁郁寡欢,也在不知不觉中跟上了这里的生活节奏。她对于周围的环境和别人的qíng绪变化有着高度的敏感,几乎不用抬头观察就能察觉出细微的不同。在这里,她的身份是一个受到尊重的客人,而不再是“从省里来的那个副县长的出了事的女儿”。意识到这一点,她松了一口气,不由自主放松了许多。
高翔在隔了几天的周末准时过来,他仿佛知道左思安不愿意与人近距离接触,总是站在离她几步开外的地方。不管是提醒她厢房内光线不够好,最好挪到天井来看书,还是问她有没有想看的书,想吃的东西,他下次可以买了带过来,她都没有什么反应。他碰了钉子,也并不恼怒,态度始终保持着平和。
晶晶倒是马上跟他混熟,央求他,“高叔叔,能不能帮我带一本这个月新出的《童话大王》,我想看上面的连载,学校订的一本不知道被谁弄丢了。”
他答应下来,隔了一周,果然带来晶晶要的《童话大王》,还要大堆其他书籍。
对左思安来讲,不管晶晶跟他如何谈笑风生,他也只是不需要她理会的陌生人而已。她对他的来访视若无睹,而母亲的探访就没那么简单了。
于佳积压了大量工作,过了一周才从省城转两道班车过来看望女儿,然而左思安看到她一个人进来,并没有任何惊喜表qíng,“爸爸呢?”
“他很忙,我直接从省城过来的。小安你看,我给你带来了……”
她眼神一黯,挣开于佳的手便回了房间,对那些带来的东西看也不看。她知道母亲是伤心的,可是,一方面,她无法忍受母亲看着她时那种努力想表现得开朗坚定,却无时不流露着忧愁烦恼的眼神,这个眼神比任何人的好奇都让她难过;另一方面,她更无法接受父母之间近乎决裂的现状。
于佳还要赶回去的班车,无法久留,在梅姨的劝慰下,只坐了一会儿便告辞了。听着梅姨送母亲出去,左思安的心里空落落的,呆呆望着窗外出神。她想,也许父亲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疼爱她了。这个念头潜伏在她心头已久,此时绝望地爬上来,让她只想大哭,可是她胸口沉重,眼睛酸涩,没有办法哭出来。
梅姨进来,将一碗桂花酒酿放到她面前的桌上。她低着头,酒酿的热气润湿了她的眼睛,一滴泪水终于滴进了冒着热气的碗中。
“你妈妈不会怪你的。做父母的永远没法真的责怪自己的儿女,他们怪得更多的是自己。”
梅姨没有追问原因或者责备她的无礼,这样的体谅让左思安更加难受。她当然知道母亲不会怪她,可是那又有什么用,一切似乎都走到一个错误的轨道上,无可挽回,更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了。一想到这一点,她的眼泪止也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梅姨拿开她面前的碗,抱住了她,轻轻摩挲着她的背。这个怀抱温暖,隐约有着桂花甜馥的气息。她从来不是缺乏关怀的孩子,却在这半年来远离了正常的关爱。僵了片刻,她因为无声哭泣而绷紧的身体松驰下来,将头更紧地贴近了梅姨。
作者有话要说:我啥时也不敢说自己写的文轻松欢快误导读者,接下来还有更nüè的qíng节,请自行决定要不要看下去。。。
☆、16
四
到了周末,高翔再次开车从省城去刘湾。他多少担心左思安的状态,不过他想,处于这种qíng况下的14岁少女如果表现如常,谈笑自若,反而才是不正常的事qíng。以他的身份,定时探访已经会让她受惊,再去表达关切,恐怕更增困扰。
这时已经入冬,第一次寒cháo过后,天气难得连续晴好,太阳照得暖融融的,如同小阳chūn一般。院门敞开,他在外面便看到左思安坐在那棵大桂树边晒太阳,身边坐着晶晶,晶晶面前摆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摊着书和作业本,不过这小姑娘显然没专心做功课,说了句什么,咬着笔伏到左思安肩头大笑,左思安没笑,可是脸罩在阳光下,不像先前长时间待在室内那样晦暗,表qíng也不再木然。
高翔走过去,左思安照旧对他视而不见,晶晶跟他打着招呼,他把买的大包杂志书籍递给她,这是梅姨唯一允许她收的礼物,她高兴地说:“现在有好多同学跟我借书看,我打算看完以后送给学校图书室。”
“如果想送给学校,下次我再多买一些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