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匆忙拨给孙若迪,孙若迪问他:“你到底去了哪里,怎么手机总是不在服务区。我快担心死了。”
他支吾以对,“我还在清岗,你还好吧?”
孙若迪有一会儿不说话。
“对不起,若迪,我这边实在走不开。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会回来好好陪你。”
孙若迪毕竟是个温柔的女孩子,“好吧,你好好照顾你外公。”
“你嗓子好象有点哑。”
“大概着了点凉。”
“乖,去买点感冒冲剂喝了,多喝水,看书不要看得太晚,不要弄得感冒加重了,我会尽快回来看你。”
他挂了电话,走过去将手机jiāo给左思安,“我去那边抽只烟,你只管慢慢说。”
他以为左思安跟她父亲应该有很多话要说,便走远一些,点了一只烟,然而只抽了三分之一,回头一看,左思安已经放下了手机,走到了公路旁边,路上车辆飞驰而过。雨雪霏霏之后的田野上糙木枯败,她穿着一件又长又厚羽绒服,身影臃肿,却显得异常萧瑟,仿佛随时可以被风刮走一般。
他连忙丢下香烟走过去,看到左思安的脸上眼泪纵横,他拿纸巾递过去。她没有接,把手机jiāo还给他。
“怎么了?”
“我爸爸不肯理我了。”
她只说了一句,便号啕大哭起来,哭声被呼啸的北风刮得支离破碎飘散开去。这个完全孩子气的伤心号哭让高翔大惊,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刚伸手想轻轻拍一下她的肩,她已经受惊地退缩避开,转身向村子里走去,仍旧哭着,深一脚浅一脚,走得跌跌撞撞,到了村口,才努力吞住哭声,将头垂得低低的。
他跟在她后面,不禁对左学军这个人起了深深的憎恨,他想,一个号称一向慈爱的父亲怎么会突然对女儿不闻不问,把她弄得如此绝望。
送左思安回去以后,高翔跟梅姨说他有事要回一趟清岗,当天就会赶回来。他直接开车去了左家住的县政府大院宿舍楼,已近huáng昏,从不少人家中都飘出炒菜的香味,他上楼敲门,左学军开门,“你找哪位?”
“左县长,我叫高翔。”
他皱眉想想,“你是高明的儿子吧。”
高翔没想到他对父亲有印象,“对,我想找你谈谈,可以进去吗?”
左学军让他进去,冷淡地问:“什么事?”
“你为什么不去看你女儿?”
“那是我的家事,用不着外人管。”
“你知不知道她现在的qíng况?”
“她现在的qíng况?你以为我用别人来提醒我吗?”左学军嘴角牵动,露出一个近乎狰狞的表qíng,“她快要生孩子了。我才14岁的女儿,自己还是一个孩子……”
眼前这个男人分明处于极度的痛苦之中,高翔的一腔怒火顿时熄灭,努力用平和的语气说:“我只想告诉你,她很孤独,她母亲每周去看她,可是她跟她母亲相处得好象有一点问题,一心盼着你过去。”
左学军坐倒在沙发上,用手抱住头,手指揪扯着自己的头发。
“你……别担心,梅姨是医生,把她照顾得很好。”
左学军头也不抬,更没有说话。高翔尴尬地站着,打量四周,突然发现客厅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打包,还有两只行李箱和一个大背包叠放在一边。
“左县长,你要调回省城吗?”
就在他以为得不到回答的时候,左学军开了口:“省里一个援藏gān部在阿里出了车祸,需要回内地治疗,我申请过去顶替他,已经得到批准,等一下就启程去机场。”
高翔怔住,“你不打算去看看你女儿,就这么一走了之?”
“她妈妈会去陪她。”
“我不清楚你的家事,不过我要怎么说你才明白,她需要的是你们两个都在她身边。”
左学军再度沉默。
高翔有些不能置信:“你该不是觉得她出了这事让你见不得人,所以你要跑去西藏吧。她是你女儿,是受害者,完全无辜。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左学军抬起了头,灯光下他的眼睛里满是血丝,“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这需要什么资格?没错,陈子瑜是我的舅舅,不过他已经为他的行为付出了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