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初次相识的夏天,那个毕业与分手接踵而来的夏天,她怎么可能忘记?王灿只得惆怅地一笑,“留了一点儿回忆也不错。”
“上海的夏天和这里差不多一样热,在这样的天气里,我都会有一个错觉,以为我从来没有离开这个城市。”
这时一辆出租车停到面前,huáng晓成将行李箱放到后备箱,回头看着王灿,突然一下收起了满脸的轻松,低声说:“有时我但愿,我真的从来没有离开。”
他上车离去,王灿站在下午炽烈的太阳下,呆呆地看着车子消失。
回到报社,打开电脑开始写稿,王灿还有一点儿晕晕的感觉。
写了一半,她写不下去了。刚才huáng晓成的最后一句话在耳边挥之不去,这算调qíng吗?似乎也不像。她认识的huáng晓成一向是看着吊儿郎当,其实对人对事都很有分寸,两人在一起时十分轻松,分手了,至少王灿觉得早就没有什么可怨恨的。她qíng愿留在父母身边理直气壮地过舒服的小日子,但她能理解家境普通的huáng晓成对人生的规划——哪怕那个规划不包括她。
王灿并不自恋,她不认为她会在huáng晓成去到上海那个大都市后竭力奋斗的生活里留下了什么抹不去的影响。但她的确痛苦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当初他们有过短暂的甜蜜时光,而分手时那个男孩子去得如此决绝,甚至无意哪怕名象征xing地为她停留一下脚步,她再怎么豁达,也不得不有怀疑与失落。现在他突然说他但愿没有离开,多少触动了她那些走远的回忆和隐秘的心事。
不知发了多长时间的呆,有人敲桌子叫她名字,她抬头一看,是经济部的同事李进轩。
她瞪他一眼,“吓我一跳。”
身材瘦削的李进轩笑着说:“你刚才活活就是在白天梦游,我好心叫醒你,省得杨主任看到你就麻烦了。”
“那谢谢你了。”
“喂,告诉你一点儿小道消息要不要听?”
王灿jīng神一振,大家分别跑不同的线,往往会在不经意之间得来一些与自己所写稿件无关的消息,对同事而言却具有新闻价值,通常都会主动相互jiāo换,而李进轩又在经济部做经济新闻的尝试报道,是出了名的消息灵通人士。
“当然要听,快讲。”
“信和地产可能会面临资金问题。”
本来小地产公司出现资金问题不足为奇,可毕竟信和的老板沈家兴是沈小娜的父亲,王灿不免多了几分关注,追问道:“到了什么程度?”
“不容乐观,沈家兴年初有点儿被冲昏了头脑,不满足于小规模商品房开发,四处出手,除了住宅用地外,还拍了一块近郊工业用地。
王灿记得那件事,“对啊,那个报道是我做的。好像业内人士对他的那个出价都很意外。”
“他本来打算做服装工业园,可是他的计划与服装业的大佬曾诚撞车,人家资金雄厚,项目规划已经成型,得到市政府的大力支持,日前正式启动。沈家兴这块地恐怕会搁置下来,战胜的资金不是一个小数字。现在国家紧缩房地产信贷,银行对他的信贷评分很低,很难再拿到新的贷款。听说他已经着手去找职业经理人救驾,除非他找来的人能快速把信和开发的商品房卖出去回笼资金,不然他的麻烦就相当大了。”
李进轩走后,王灿不由自主地想到,如果她把这个消息讲给陈向远听,陈向远会有什么反应。
她得出的结论是,还是不提这事比较好。以陈向远与沈家的关系之深,连对沈小娜母亲服装公司的动作都十分清楚,当然会更了解与他工作相关的信和地产的qíng况。就算她没有记者这一身份,恐怕他也不会愿意跟她讨论沈家可能面临的困境。
幸好信和的问题目前没大到需要他做报道的程度——居然有幸好的心理,一念及此,她有点儿不是滋味。她一直没有主动提及沈小娜有关的话题,这样划定范围的相处,算得上坦诚吗?
这时,MSN弹出一个对话窗口,是陈向远。
“在忙吗?”
王灿简直有一点儿莫名的心虚,先是纠结于前男友的一句话,后又揣测评估着她与陈向远的关系。她连忙回复,“在写稿呢,你呢?”
“刚开完会,马上要出去办点儿事,晚上不能和你一直去吃饭了,天气太热,你打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