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学,又不创造效益。”
“但可以预防大脑退化。”
“人胜不了天的,不如顺应自然,该退化时就退化,该健忘时就健忘。”
程少臣的脸上始终是一抹淡得几乎看不出的笑意,此刻正凝视着她的脸,仿佛在审视什么。沈安若坦然地与他对视,良久,程少臣先垂下眼帘,只看得到他长长的睫毛。
他用勺子拨弄着自己面前的粥:“最近总会想起以前,连很久以来都记不得的人和事,突然都从记忆里跳出来,历历在目。以前爸对我说过,人若开始怀旧,就证明心已经老了,但我那时不明白。”
沈安若沉默着,直到他抬眼重新看她,才直视着他的眼睛,静静地说:“程少臣,我也是你的怀旧节目之一,对不对?”
沈安若如约跟一群年纪相差不太大的姐妹们去练那个叫作《XX狂想曲》的舞蹈,都毕业有五年以上,职位差得不大,经历也差不多,平时很熟,在一起嬉嬉闹闹,有很多的共同记忆,其实很开心。
这群难缠的大龄女“青年”,每跳上半小时,便要求休息十五分钟,其实都是在聊天。平日里都是工作话题,偶尔闲嗑几句,也没太多时间,如今时间终于充裕,可以尽qíng侃大山。第一天的话题是从山口百惠和三浦友和的爱qíng一直聊到为什么高仓健式的酷男人再也不流行,如今满眼都是男生女相,感慨啊感慨。
晚上沈安若开车回家,jiāo通频道里放一首许冠杰的《双星qíng歌》,老歌的旋律总会令人柔肠百转惆怅万分。她望一眼车外流星般一掠而过的路灯与霓虹,心里都不免诧异,与以往没什么两样啊,连柳树都还没发芽,怎么大家就莫名其妙地集体怀起旧来了。电台DJ还在不断地煽qíng,“那些曾经被我们遗忘的岁月啊,如今点点滴滴又涌上心头。当时只道是寻常,如今回首已惘然……”什么乱七八糟的主持词。
接下来是一首梅姐的《似水流年》,那本是安若最喜爱的老歌之一,但她啪地关掉了。
沈安若不由自主地想起跟程少臣上回的会面,其实也就是几天前,基本上又算是不欢而散。
他一直在忍她,她知道,连她丢出的那句无礼的话,都只作没听见。后来终于无话可讲,沉默的气氛太暖昧,于是沈安若说:“谢谢你送我的花,一直没机会当面道谢。”
“什么花?”程少臣迟疑了一下。
“郁金香,很多天前。”还装傻,真搞笑。
“哦,那一天。”程少臣恍然明白,“原来谈芬真的送了。”
竟然是这样。他顺口一句话,然后他的助理当作圣旨来执行。沈安若不再说话,没想到程少臣却耐心解释。“有一天看见一副荷兰风光的绒绣图,想起以前你绣图的样子,又记得我们曾在荷兰渡过假,于是打电话问谈芬花店里是否有卖白色郁金香。”
他不解释倒好,沈安若记得他最讨厌向别人解释事qíng,于是朝他柔软地笑:“据说成功人士都可以一心多用,看来果然如此。只不过,陪着美女逛街的时候,灵魂却在想着前妻,这也太怠慢佳人了吧。”
程少臣不动声色地盯了她几秒钟,连异样的表qíng都没有,沈安若几乎要疑心,其实那天他也看见她了。然后程少臣缓慢地开口,好像在边说边斟酌字眼:“这么巧,原来那天你也在。为什么不打招呼呢。”
“怕你身边的美丽女士误会。”
“当时我是跟……”程少臣轻蹙着眉想了想,“应该是莹莹,她是我同学的妹妹,从小就认识,也算是客户吧。”
“你没必要解释的,跟我没有关系。”沈安若轻描淡写若无其事地说。
多么虚伪的场面,沈安若一边鄙视着程少臣又一边自我鄙弃地想,他竟然耐了xing子每一件事都解释,换作以前他一定会先冷笑,然后再挖苦她一下。而她刚存了心要像个妒妇兼泼妇,明明在她还有立场的时候,这种话都懒得问出口,如今根本就是想惹得他失了耐xing先翻脸,何苦呢,何苦,这么言不由心,不如保留一点气质。
大约也看出她在存心找碴,后来两人分别时,程少臣说:“我们能不能心平气和地说话,毕竟相识一场,也算有缘,做不成夫妻,总可以做朋友。”
这人站在朋友的立场说话时,还真是一惯的有气质有修养有风度,神色平静,眼神清澈,纯净又无辜。沈安忍不住用手指轻轻地戳一戳他的胳膊:“程先生,你知不知道作为朋友,相处的前提是什么?”